二人正爭執不下時,剛剛裹好了傷口的定遠將軍鄧有見也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慘白著臉建議,“大帥,賊人氣焰正盛,我軍如果一味強攻,縱便破了城,傷亡也甚慘重。想這蕪蔞彈丸之地也未必存得許多糧,高士達等賊又向來是走到哪吃到哪的。大帥不如先餓上他們一餓,反正四下裡都是官軍,他終歸無路可逃!”
“鄧將軍的話甚有道理。如此疲敝小城,十日之內糧草必盡。倒時候賊人餓得都提不起刀來,看他們還拿什麼與弟兄們死拼!”沒等楊義臣說話,侯橋搶先附和。
“你們兩個懂什麼?咱們哪裡有那麼多功夫在此窮耗!”楊義臣瞪了二人一眼,大聲道,“咱們在蕪蔞拖得久了,格謙和楊公卿二賊肯定開溜。這些人都是河北群賊的頭子,只有將這些人一戰全殲了,整個河北的平定才指日可待!倘若溜回一個去,轉眼就會又帶起一大群!”
“殺了高士達,還有竇建德。斬了格謙,還有高開道。賊人那麼多,怎可能一戰殺絕了…”侯橋不敢跟主帥硬頂,低下頭,小聲嘀咕。
見兩名心腹將領戰意不高,楊義臣把語氣放緩了些,嘆息解釋:“天下已經亂了兩三年了,咱們這些做武將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繼續亂下去是不是?能早一日平定了河北,咱們便能早一日南下。眼見著各地反賊已經成了氣候,朝廷卻束手無策。一旦這山河易主,你我難道心裡不愧疚麼?”
侯、鄧二人聽楊義臣提起武將的職責,頓時無言以對。沉吟半晌,低聲回應:“大帥說得是,早一天平定了河北,咱們就能早一點去救東都。您儘管在這裡督戰,我和侯將軍再帶人衝殺一回,即便戰死城頭,也絕不會再後退半步!”
“你們兩個還是不要去了!”跟屬下將領爭執了這麼長時間,楊義臣的心態也慢慢恢復了冷靜。“老夫本想著給咱們這支兵馬買個人情,將來和博陵軍彼此之間也更好相處。哎!誰料賊人這麼難啃!有見,你先下去療傷。子通,你拿老夫的名帖去見李將軍,請他準備在巳時對西城進行強攻。老夫再這邊用弓箭跟高士達耗上一耗,先壓壓他的氣焰,然後配合博陵軍給他來個聲東擊西!”
“諾!”鄧有見和侯橋知道老將軍不會親自去登城了,趕緊答應。與博陵軍並肩作戰了這麼久,他二人都相信對方的戰鬥力。至於送不送得成對方人情,反正兩家兵馬眼下都在河北,今後相處的日子還長,也不爭在這一時半刻。
當下,鄧有見被親兵扶走。侯橋取了楊義臣的名帖,徑自去蕪蔞城西側求見李旭。一路上看到博陵軍營壘森嚴,巡邏計程車卒臉上都隱隱透著暴戾之氣,心中暗道:“怪不得大帥說是姓李的乃博陵軍之魂,看來此言著實沒錯。他一個人起了殺心,居然讓數萬兵馬都變得這般嗜血!也難怪城裡土匪如此強悍,城破後他們落到楊老將軍之手,自是難逃一劫。倘若落到博陵軍之手,恐怕只挨一刀還算走運!”
想到區區數日之內來博陵軍的變化,他心中又覺得張須陀戰死的音信來得著實不是時候。“那朝廷信使也是窩囊,各地兵戈四起,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不敢過黃河,你當官差的難道膽子也如此小麼?即便你怕被人中途劫殺,借流民之口早點兒把訊息傳過來又費多大力氣,何必耽誤了這多功夫!”
他不想自家兵馬和博陵軍這一個多月來轉戰數百里,根本就是居無定所,地方官員即便聽到些市井謠傳,也不敢輕易將其彙報到軍中,以免影響兩位主將的指揮;只是一味怪信使膽小,不該先取道河東,然後才千里迢迢地繞到河北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仗打得最關鍵時刻把張老將軍戰死的訊息送來了,害得姓李的一下子就失了方寸。姓李的失了方寸不打緊,偏偏楊老將軍又要照顧他,害得本來該兩家乾的活全讓一家兵馬乾了,枉死了那麼多弟兄!”
想到宣威將軍周宇的冤死,又想起楊義臣剛才所說過的要早日領兵南下的話,不覺怨氣更重,“該死的瓦崗賊。大夥兩廂交戰,你設計將張須陀殺便殺了,無論陰謀也好,陽謀也罷,那都是一種本事。又何苦那老將軍的人頭當炫耀!結了這個仇,恐怕不但姓李的要領兵去報復,哪支大隋官軍今後與瓦崗賊遇上了,估計也要殺個不死不休…”
蕪蔞城方圓不過六、七里,侯橋一邊走,一邊抱怨,轉眼便到了城西。正於中軍帳外當值的周大牛與侯橋曾經有過書面之交,見到他前來,驚詫地問道:“你們不正在城東打得兇麼,侯將軍怎麼有閒暇到我們這裡?”
“嗨,休提。那高士達就像個急了眼的兔子,咬人咬得厲害!”侯橋嘆了口氣,悻然道。“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