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棄 (七 中)
城牆上的戰鬥立刻陷入了膠著狀態。府兵身上的鎧甲雖然厚,卻抵擋不了情急拼命的流寇。情知必死的土匪們用刀、棍棒、甚至雙手為兵器,寧可捱上致命一擊,也要與對手拼個同歸於盡。不時有雙方士卒互相摟抱著從城頭落下,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遊擊將軍侯橋只比鄧遠見多支援了一盞茶時間便被逼下了城頭,他的運氣稍好,在摔下來時用腿搭住了雲梯邊緣,整個人順著光滑的木杆迅速下溜,雖然大腿上的護甲和皮肉都被磨了個稀爛,卻終是沒有性命之憂。其他跟在兩位將軍身後登城計程車卒們可沒有那樣的好運氣了,只要扯著麻布的救援者稍微照顧不及,被人推下城牆的他們便難免一死。而留在城頭上,對手那股不要命的陰狠又令他們肝膽俱裂。
有人試圖退回攻城梯上,去路卻被新殺上來的同伴擋住。土匪們一擊得手,立刻吶喊著從各個方位向攻城梯圍攏。為了避免被對方弓箭手當作靶子,他們與官軍貼得極近。這更加重了戰鬥的慘烈程度。有時雙方几乎是同時把兵器插入了對手的身體,然後彼此對視著,直到生命的終結。而雙方的袍澤們立刻將陣亡者的屍體推開,把手中刀劍砍向素不相識的敵人,不死不休。
一名校尉跳上城牆,還沒等他站穩身體,有把五尺多長的拍刀便橫掃了過來。倒黴的校尉閃避不及,被拍刀正砍中軟肋。血“噗”地一聲濺起老高,校尉驚訝地看見自己飛起來,然後慘叫一聲,整個上半身從城頭落下。偷襲得手的土匪頭目哈哈大笑,高舉著拍刀呼喝邀戰。城下的弓箭手迅速把握住機會,下一個瞬間,小頭目身上插滿了羽箭,晃了晃,卻不肯倒下,憑著臨終最後前最後一口氣將刀柄墩入了泥磚中,用刀杆支撐住自己身體。
“將他們推下去!”高士達在城牆上大喊。此刻他身上已經見血,臉上的神態卻愈發瘋狂。跟在他身邊的嘍囉兵們與大當家一樣兇悍,刀舞得如車輪一樣,擋者披靡。一座攻城梯前的府兵頃刻間便被砍殺殆盡,幾名嘍囉兵用肩膀扛住梯子頂,用力前推。下面配有木質底座的攻城梯卻很難被推倒。嘍囉兵們被憋得面紅耳赤,不屈不撓,數支冷箭射至,將他們全部變成了刺蝟。
“放滾木!”不知道哪個人大聲提醒。轉眼間,幾十根巨大的滾木便被嘍囉兵們抬起,順著攻城梯推下。正蜂擁上爬的官兵躲閃不及,一個接一個被滾木從攻城梯上掃落,腦漿崩裂,筋斷骨折。
殺人的技巧根本不用人教,土匪們很快便無師自通了守城器械的用途。大塊大塊的擂石,尾部拴著鐵鏈的釘拍錯落而下,每一波都會帶走數條生命。趁著官兵手忙腳亂的時候,有人向攻城梯底部投下了火把。木製的支撐上立刻冒起滾滾濃煙,遮斷了弓箭手們的視線,也遮斷了城下士兵繼續向上攀爬的通道。
“擂鼓,擂鼓!”楊義臣被對手的強悍氣得暴跳如雷,不停地命令親兵擂鼓催戰。昨夜從俘虜口中得知,與高士達一道被困在城裡的土匪人數不足三萬。所以他才決定將這夥賊人全部圍殲。誰料高士達垂死反咬一口,倒給他麾下的府兵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損失。
“大帥,請博陵軍提前發起攻擊吧!”僥倖撿回一條命的侯橋一瘸一拐地跑到楊義臣面前,低聲建議。
“咱們再攻一次!”楊義臣搖搖頭,板著臉回應。“這幾天的仗主要都是博陵軍打的,咱們不能第一次打主攻,便被人小瞧了!”
“大帥是不是怕李將軍那邊有閃失!”侯橋知道楊義臣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非常理解地猜度他的真實想法。
“知道你還問?”楊義臣雙眉一豎,把侯橋接下來想說的話瞪回了肚子內。
由麾下府兵來擔任主攻也是楊義臣自己的主張,從博陵軍近幾日的表現上,老將軍看出來李旭情緒不穩,所以不想讓年青人因為一時疏忽而受到其他傷害。
在楊義臣看來,殘忍好殺也好,心懷慈悲也罷,都是為將者的一種手段。只有憑藉這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手段,他們才會建立自己的赫赫威名,進而使得敵人不戰先亂。而突然由仁慈轉為殘暴,則屬於手段之外。這意味著為將者已經亂了方寸,很容易被對手找到可乘之機。(ngzw買斷作品,請勿盜貼。您的訂閱是我創造的動力)
老將軍理解李旭的反應。如果換了自己處在李旭同樣的位置,他認為自己也會方寸大亂。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張須陀無異於李旭傳道恩師,解惑諍友。無論是誰突然聽到恩師和諍友遇難的噩耗,心中也會掀起驚天波瀾。
但楊義臣無法安慰李旭,也不想以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