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地為自己積德祈福,才是善男信女們心中壓倒一切的大事。
這種意識,猶如流感一般,迅疾傳遍了山裡山外、丘野平川。比各級政府官員們動用所有手段,大張旗鼓地宣傳政策條令、會議精神還要神速。於是,不到一個集空兒的時間,通往杏花村的大路上,便陸陸續續地奔走著一些人影子。時有載運建築材料的牲口車輛,在進進出出著。
此時的振書,早已不像建廟初時那麼惶惑沮喪。他整日挺著腰桿,不知疲倦地行使著建廟工地上總把頭的職責,指東道西,吆五喝六。他把當年木琴帶領村人整修大路時的管理模式一絲不苟地照搬過來,劃隊編組,量化指標,架灶開伙,日夜趕工。一條條指令,從他油光光的嘴巴里冒出來,被紮紮實實地落實在人們的手中腳下。一個個設想,從他的腦袋裡規劃出來,又被原封不動地呈現在人們眼前。似乎他才是神的化身,他才是仙兒的特使,他才是人們心目中腳踏祥雲身披騰圖的精神領袖。
山內山外的民眾對建廟一事懷揣著滿腔熱忱,投入了極大的人力物力。有錢的出錢,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全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強迫命令,也沒有一個半路退出臨陣脫逃的。最少的時候,工地上也有五、六十口子人在認真勞動。最多的時候,則達到了上百人之多。
如此規模的工地場面和無償勞動,著實讓人心裡生出無限地感慨來。感慨著當年整修出山大路時,村人們鬧將出來的一波三折。當時的工地,演繹著一曲悲壯的歷史劇。現在的工地,卻上演著一幕火爆的現代戲。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這種人心所向無堅不摧的氣勢和勁頭,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裡,便硬生生地在荒蕪冷清的北山腳下,築起了一座承載著善男信女全部心血和祈願的神廟——仙人廟。
建成後的廟宇,共有三間大殿和兩小間配殿。大殿為單簷起頂,下有迴廊。青磚砌牆,青瓦覆蓋,屋脊兩端微揚。配殿亦是如此,只不過整體縮小了一大截子。大殿內顯得很空曠,還沒有安置什麼泥塑神像。只有那塊座椅樣兒的神石雄踞在正中央,上面安放著一個神靈的牌位。殿堂四周,有高大的石砌圍牆合攏成一個略微呈長方形的院落。牆面用黃泥摻合了白石灰渣泥抹得平整光滑。廟門為塗了紅漆的雙扇實木門,有集市上出售的黃銅門環和鎖拴。門楣上邊,懸掛著一塊塗了黑漆的厚實木牌。上面雕刻著塗了黃漆的三個魏碑體大字——仙人廟。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8)
當初,那塊剛挖掘出來就轟動了縣鎮城鄉的石碑,被縣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考察鑑定後,就要運回縣裡妥善保管。振書一聽,就如挖走了自家祖墳那般心急火燎。他哀求人家不準運走石碑,就安放在村子裡。他把胸脯子拍得“嘭嘭”作響,保證會照管好這塊神碑的。情急處,振書差一點兒要當場跪下,苦苦請求縣裡的人千萬不要帶走。一直陪同著的木琴也是強烈要求,把石碑留在村內,說這是老一輩人留給村人的重要遺產,保證不會損壞文物的一根毫毛。楊賢德當然不希望好容易出土了的唯一一件能夠證明北山鎮具有著深厚文化底蘊和宗教遺存的信物,就這麼被眼睜睜地搬走了。他也是極力要求,把石碑保留在原地,悉心加以看護。況且,從心裡講,他還想圍繞著這塊石碑,認認真真地作篇文章吶。因而,在留住石碑這一點上,振書、木琴和楊賢德的意見出人意料地高度一致。最終,石碑沒有被縣裡的人弄走。
廟宇建成後,石碑被重新接好豎立起來,穩穩地安放在大殿前正中間的位置。還在石碑上搭建了一個精心設計的木質小亭子,由六根粗壯的圓木支撐起一個六角形的瓦頂。四下裡簷角飛揚,很是別緻,為石碑日夜遮擋著四季輪迴的風霜雪雨。這是茂生從嶗山上悉心揣摩後,偷偷學來的一門手藝。
除了振書和四季等幾個自家人外,沒有人知道這座廟宇到底動用了多少人工土石,更弄不清楚一共募化了多少資金。四季掌管著一切捐贈物品的登記,振書掌管著所有財物開支賬目。其他人都是具體施工者,不沾財物的一丁點兒邊。完成之後,振書也張榜公佈了所有捐贈財物的收入和支出情況。兩相互頂,不欠一毛,不餘一分,巧得不能再巧了。
他公佈出的賬目,村人明面上都不講,只是一個勁兒地恭維振書一家人做了件大好的功德事。背地裡,卻議論成了一團麻,說什麼的都有。振富就曾散佈風聲說,據他多年掌管村內財務的經驗推斷,振書一家在這次捐資建廟工程中,私自的收入不會低於一個大數。他又不明講這“一個大數”到底是多少,是一百,還是一千,甚至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