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4)
四喜發覺自己上當受騙後,一氣之下,偷走了道人積攢的一點兒錢,算作了這段時日來自己沒日沒夜吃苦受累的工錢。他匆匆逃離了山洞,又回到了煙火鼎盛的凡塵人間來。
他又一次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流蕩生活。
或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或是他的機緣來臨。在江南一個無名小鎮的街頭卦攤上,無意中瞥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婦女,正在給行人看相算命,竟然說得求卦人頻頻點頭如雞啄米。
四喜遠遠地跟蹤了好幾天,見天兒如此。四喜被騙怕了,不敢盲目投師,就親自過去試探她的卦相準不準。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講說出來,叫她算算自己的命相兒如何,有何周折遭遇。婦女在一張紙上寫來畫去的,沒多大的工夫,便朗朗侃談。說出來的話語,句句戳到了四喜的要害之處,就跟親眼見著他這麼一步步走過來似的。四喜徹底服了,就央求著拜她為師,也學點兒吃飯的手藝。
起初,婦女當然不答應。四喜就跟屁蟲般賴在了她身後,形影不離。白天,女人擺攤看卦,他就坐在一旁幫著守攤。夜裡,女人找到旅館休息,四喜沒錢住店,就睡在門口守候著。由是月餘,才打動了女人的心。她答應接納他,叫他跟自己天南地北地四處遊蕩。四喜就如跟班的一般,既照顧她的飲食生意,又跟著學習手藝。
如此這般地遊學了一年多,終於學業有成。到了年底,女人要回老家江西了,四喜也是惦記著回家過年。倆人才停止了四處遊學掙錢,在河南開封匆匆地分手,各奔東西。
四喜歸心似箭,拼了命地往家裡趕。總算趕在大年三十的辭歲飯前,邁進了自家門檻。
四喜的一番自敘,聽得全家人目瞪口呆。隨之,又引來滿屋子的唏噓之聲。振書女人心疼得一個勁兒地抹眼淚。四季等人便一個勁兒地勸酒讓菜,像是要把這幾年來二弟在外吃下的苦楚,用今晚的酒菜全補回來似的。金蓮依舊不吱聲,夾自己的菜,吃自己的飯,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表情。四喜媳婦桂花心緒複雜得很,既有男人平安迴歸的欣喜,又有拋妻別女撇家舍業的哀怨,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狐疑與揣測。
振書很是高興。當初,四喜被自己逼走時生出來的歉疚與悔恨,在折磨了他漫長的三年之後,終於在今夜償清了。他高興四喜終於學業有成,今後就捧定了一隻吃不敗砸不碎的金飯碗,後半生算是無慮無憂了。他舉著酒碗,讓兒孫們可著勁兒地喝酒。他自己也是不留酒量,竟然喝得醉醺醺的,口齒也不清了。
振書也把家中的大小事體簡單地講給他聽,像等兒與人民成家,四方與銀行承包經營飯店,以及準備在北山腳下重建神廟子等等。
四喜十分贊同與酸杏家結親,也高興三弟四方有了自己的產業地盤。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5)
他還對三弟媳金蓮道,你放心哦。只要你在後面壓住了陣腳,俺們就在前面替你撐門面,沒有捅鼓不成的呢。只要神廟子立起來了,不說咱這個小小杏花村咧,就算是九溝八寨十里八鄉的人場地場,也都放不到咱家人的眼皮子下呢。
金蓮只輕微地一笑,也不知是贊同他的話呢,還是嘲笑蔑視他,瞧不起他。家裡人都習慣了她這種漠然做派,都不在意上心。四喜見家人如此,也便不再往深處尋思。
席間,振書問四喜,學的是哪門哪派,屬於哪門子營生。
四喜回道,我學的是《紫微斗數》,精準得很。這門學問,只在江南有。咱北方地界,還從沒傳過來呢。
振書也沒有聽說過什麼《紫微斗數》,只知道自己手中掌握著的陰陽宅大全什麼的。他羨慕地道,多暫空閒哩,也教教我哦。
四喜回道,你想學,我就全給了你。也只准你一個人哦。別人就算見天兒供奉我,八抬大轎抬著我,咱也不能教呀。
振書趕緊點頭道,是哩,是哩,咱千辛萬苦學來的東西,怎能輕易送給別人吔。
這頓辭歲飯吃得時間之長、內容之豐富、情節之緊張迴環,是振書一家幾十年裡從沒有過的。飯後,一家人還要圍坐在老家裡守歲到半夜,才能回各自家中歇息。桂花卻有些神思不安起來。她想拉著四喜走,又不好意思挪步。不走,又坐不住屁股,站不穩身子。
振書女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四喜剛回來,也還沒顧上洗洗頭臉的。明兒還要早早地辭歲拜年,也得回去收拾收拾去。你倆就先回吧,不用再在這兒守年咧。回家守著,也是一樣哦。
四喜兩口子巴不得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