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轉身出倉,登上蘇軾的坐船。蘇軾早吩咐人將案几擺好,見肖遙過來,大喜拉住,便就案前坐了,蘇轍依然是陪在一邊。大江之上,銀光遍撒,滾滾江水奔流不息,水波翻湧之際,晶瑩閃爍,如同置身天上銀河之中。清風微拂,酒香飄灑,三個當世奇才,圍案而坐,盡情歡談,不覺間已是月影偏斜。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臨江仙
江陵城外的大江之上,肖遙、蘇軾、蘇轍三人盡皆薰然。眼望天邊已轉青色,黎明將至,肖遙抱拳道“今日與二位學士相識,肖遙甚是歡喜。明日你我各奔東西,不知相見之期。肖遙敢借瑤琴一用,作歌以賀。待到歌罷,你我便再做異日之聚吧。”
蘇軾蘇轍均面現不捨,聽的肖遙作歌又是大喜。蘇轍起身進倉,不多時,已是抱著一具古琴出來。
肖遙盤膝坐下,就將琴放於膝上,雙手齊撫之際,一連串的清音崩起。音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絕。琴聲之中,似是忽起金戈鐵馬之音,又如狂風掠過山谷,使人如臨高峰,縱看雲海,波盪翻湧之際,胸間豪意頓生。三兩下的頓音過後,肖遙引吭高歌: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渾厚蒼涼的歌聲響起,兩岸樹叢之中,宿鳥驚飛。明月映照下的大江上,撲楞楞的黑影劃過,合著那風聲嗚咽,水聲滔滔。肖遙直將這首歌中那豪邁之氣,灑脫之心,唱的淋漓盡致。
這首詞本是明朝正德年間,翰林修撰楊慎所做。其詞中,有大英雄功成名就後的失落、孤獨感,又含高山隱士對名利的澹泊和輕視。歌聲縈繞之際,猶如在人面前展開一副畫卷:
白髮的漁夫、悠然的樵漢,意趣盎然於秋月春風。卻又孤獨的望著滾滾江水,想起昔日的意氣風發,春風得意,但曾經的浴血廝殺,曾經的金戈鐵馬,已隨時間遠去,一切成敗得失、功過是非都已經過去,被歷史的長河所吞噬。心中那份憑古吊今的蒼涼而從容,沉鬱而超然,便在一斛濁酒之中,化作了笑談。蘇軾蘇轍兄弟耳中聽著,已是不覺淚流滿面。
他二人何嘗不是曾經封侯拜相,何嘗不是曾經建功立勳,然而今日,兩個人俱是被一貶再貶,直到天之涯海之角。這般心情的煩緒,便被這一首臨江仙盡數勾起。淚眼迷糊之中,眼前那個白衣少年,一如昨日的己。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少年時的輕狂,如今已是盡數化作茶餘飯後的談資。韶華不再,容顏老去,轉顧身邊的紅顏也已消逝,此刻己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便去做那臨江的漁夫,淡然的面對曾經,體悟那份追憶吧。
肖遙反覆吟唱,歌聲高亢嘹亮,便在幾波掄指後,如同不絕奔湧的水浪聲中,漸漸隱去。
將古琴輕輕放到船板上,緩緩立起,抱拳道“今日相會,緣分不淺。他日有緣,你我再謀良晤。小子告辭了。”說罷,深深一揖,已是縱身下船,不復回頭。蘇軾張張嘴,待要喊他,卻又旋即化為一聲長嘆。二人眼望他灑然的背影,消失在小船之中,不由的都是又發一嘆。
二人靜靜而坐,腦中兀迴響著肖遙方才一曲。良久,蘇軾忽的站起,哈哈大笑,對著蘇轍道“二弟,你可是悟了嗎?為兄已是徹底明白了!什麼新法,什麼舊黨,又管他什麼官家相公的。你我今已垂垂老矣,何不做些真性之事?江山代有人才出,便你我整日把持,又能將國家帶向何處?去休去休,不如歸去!”說罷,已是大笑著走入倉中。
蘇轍若有所思,聽著大江之上,大哥那笑聲隱隱回應,心中忽的一亮,露出會心的一笑。便因這一笑,當世兩位大儒,終得善果,相繼辭官歸隱,得享高齡而去。
江陵府出來,一路經襄州過唐州,入穎昌府,直入東京,再過大名府,便可進入河北東路的河間府,到達滄州。
另一路卻是要繞個圈子。經鄂州入淮南西路,一路過黃州、舒州、廬州、壽州,進應天府,經徐州往青州,過德州進入河北東路的河間府,抵達滄州。
肖遙等人因著坐船,一日走了幾十日的路程。出的江陵府後,便選了後一條路。只是郭盛卻是死活不再聽肖遙,僱輛馬車而行的主意。上次虧得是遇見二蘇,要是遇上他人,怕不就得當場被治了罪了。
肖遙眼見勸不進去,也只得無奈的隨他去了。只是那馬車卻被他直接買下,一路跟著,萬一郭盛體力不支時,便是架也要把他架上去。話說他此時變態的力氣,可不是郭盛所能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