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隨沈覺回了長安。
七歲以前的記憶,隨著長安的聲色犬馬漸漸消失在腦海中,他只能從姑姑偶爾惆悵的翦瞳中看見卿之的影子。
長安長,煙花繁,長安宮裡美人團。
隨著姑姑在宮中的地位日漸升高,不,或許是從姑姑入宮的那一刻,六宮的粉黛皆失去了顏色。姑姑總是說,那是因為章帝眷戀著枉死的章元太子妃,才多般恩愛於身。
可是,沈親之卻覺得,世間的兒郎,見過姑姑之後,便不會再看進其他的庸脂俗粉。這樣奇妙的事情,曾經發生在卿之的身上,但是卻再沒有一個卿之,會攔在姑姑入宮的路上,單刀孤身。
沈家的光復指日可待,眼見著姑姑誕下了隆安,一切皆在計劃之中,可是原本應該死去多年的人回來了。
沈家原本和方家世代交好,前一代卻因為分別支援孟光公主和南明帝而漸生嫌隙,最終更是因為松原狩獵時發生的意外,導致沈家的小女兒失蹤,而成為仇敵。
沈安有三女一子,最小的那個,叫做沈簌簌。姑姑極少提起,在雪域中大雪簌簌落下的時候,她偶爾會道一句:“你們可曾聽見簌簌的聲音?”
這樣的話,在回到長安之後,便不曾在說過一次。
但是,當那個原本已經失蹤了十餘年的女孩再次出現,整個沈家都被她帶入一場萬劫不復的歧途。
沈簌簌,是跟著寥若回來的。方皇后的外甥,那個征戰沙場無往不勝的大將軍——寥若。
因為沈簌簌的喜歡,姑姑要剪除方皇后羽翼,要殺死寥若的動作放緩了,這樣一緩,父親死了。
父親死的時候,他還在喝寥若的喜酒,聽見小姑姑的求救聲,在寥若府中的枯井裡找到了小姑姑,她說:“大哥,大哥···”
他趕去的時候,父親的血已經染紅的了門前的燈籠。
大夫沈覺,因忤逆叛亂,為大將軍寥若伏誅於市。那時雪域兵犯城下,南國除了寥若,無人敢應戰,他殺死了父親,卻只不過被剝去爵位功名,前往雪域抗敵。
花團錦簇的沈家,原本就要興盛的沈家,因為父親的死,姑姑倉惶病逝,小姑姑遠走蒼山,只有他和隆安,緊緊依偎著,守在空蕩無人的靈堂前,一夜一夜地焚燒著元寶。
那時,還並非是最悽慘無助的境地,章帝尚未駕崩,那些人儘管虎視眈眈,卻不敢觸及龍的逆鱗。只是,短短的三個月,章帝瀛臺遠去。將皇位傳給了隆安,卻埋下了東南二王的禍根。
在那樣的情況之下,皇帝年幼,既無外戚,若不從皇室中尋人幫扶,那麼便會再現權臣當政的場面。
別無他法,也無計可施。
隨後的八年裡,毒酒暗殺陰謀陽謀紛至沓來,向著年幼的隆安,向著自己。沈親之撫了撫眼睛,似乎仍舊心有餘悸。
“雪鴉,我本是不願意來西郡的。長安長,寒宮冷月咽無言,隆安一個人,我很擔憂。”他執起妻子的手,“但是我並不後悔來西郡。雪鴉,這裡有你。你谷門前寫著的雪滿離魂人盡去,獨留老鴉守碧草。雪鴉,你有我,便不是一個人。我此生與你,將白首偕老,我必不負你。若我負了你,我的鮮血必將灑滿深意谷,與碧草同在,也伴你一生一世。”
那樣溫柔繾綣的畫面,卻將消失在女谷主的記憶裡,小花黯然退出了女谷主的夢境。看進昔耶的那一刻,便在想,不論以後發生了什麼,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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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宿夢12
次日,女谷主起得很晚,在睡意漸散去的時候,俯身觸到斷成兩截的無寄之音,怔忡住了。陪伴了她整整十年,歷代谷主從不離身的無寄之音,在她沉溺夢鄉的時候,毫無徵兆的,斷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離她遠去了。
女谷主擁著粗糙的棉被,呆坐在床上,久久找不回自己的意識。
有什麼東西抵著她的手,伸手去摸,是一卷畫軸,紙張瑩白,觸感滑順,那幅畫,上畫著的,是——她。
女谷主有些迷惑了,她不記得自己何時找人畫過這樣的一幅畫,這畫工也並非是尋常人能夠畫出的。是誰為她畫的這幅畫,她怎麼沒有一點記憶?
女谷主起身,有片刻的迷惑,她是怎麼來這裡,起身推開窗,本該入眼的是一遍雪白,卻換作灰綠色。
她呆了很久,方才依稀的記起了,她此行的目的,是要去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
她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