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話讓冷焰皺眉,她的話他總要拆開再重新組織,要不就得想,花時間想出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夢,醒了就看不見,我不要。”唐婉兒努力想讓自己的意思說得更完整些。
“你以為我是夢,在你睡覺醒來以後就會不見,所以你不敢睡?”她的話是不是這個意思?
才說完,唐婉兒點頭,並用她柔細的聲音似孩童牙牙學語般的特殊語調,重複了一遍。
她認真的模樣讓冷焰胸口忽地一窒,有種喘不過氣的沉悶,彷彿在方才她的話中找到某種他陌生的異常悸動,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像一條兩端被繃緊固定的弦忽然教人以指輕撥,牽扯出陣陣波動,劃過原本沉靜的空氣,不斷髮出共嗚,由近至遠;又像是原本一池無風吹拂的池水,忽地被人投下一石,圈起環環漣漪,由小至大。
弦嗚錚錚,漣漪環環,激起的共嗚讓冷焰以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目光,注視著眼前閃著紅瞳不停說話的人兒。
“不想醒。你,不要不見。”一股勁兒地沉溺在想和他說話的興奮中的唐婉兒並沒有察覺他的恍惚,思索著句子,慢慢開口。他主動找她說話呢,“不睡,你不會不見。夢,不會醒,我也不會難過。”
“不累?”他問。從唐門帶出她時就知道她身子嬴弱,這樣苦撐行嗎?
唐婉兒不假思索地搖頭,漾起迷人笑靨。“快樂。”
審視她的臉色,除卻兩處黑眼圈,的確看不出疲累,但冷焰覺得是因她的膚色本來就屬蒼白。
“睡覺。”
“不睡。”她搖頭,不肯聽話。“我想看,看星星、看月亮、看外面,以前看不見,夢醒前,要看。不然,就看不、不到了。”
她的話得不到冷焰任何回應。
聽不懂嗎?唐婉兒著急了。“我,出不去!那個、想看,不能看,一直被關,我,所以……”
“我懂你的意思。”從她字句間的心慌回神,冷焰沉聲道,聽出自己此刻的聲音隱含多大的憤怒,他一點也不意外。“不要慌。”
因為他真的動怒。
唐堯到底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唐婉兒聽見他的話才鬆了口氣,火紅的眼抬視坐在面前的冷焰,他的手仍將她的裹在掌中,暖暖的,很舒服,就像那日在寒玉房一樣。
“焰,好暖,不冷。”她知道他叫冷焰,但就是不想學會連名帶姓叫他,冷會讓她想起至陰至寒的寒玉房,焰,是火,紅紅熱熱的火,想到就覺得暖和。
丹田洶湧的怒火被她一句話倏地澆熄,冷焰錯愕低頭,才看見她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眼瞳。
又是那抹信任與依賴!他究竟有什麼值得她投以這樣的眼神?他不明白,但感覺在這眼神下的自己有絲……自得。
去他的自得,遇上唐婉兒之後,冷焰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對勁。
不擅於應付。他將一切歸因於自己不擅與人應對,尤其是像她這樣麻煩的人。
他即便如此想,嘴上卻吐出近乎關切的話語,縱使它更像是命令。“這不是夢,你已經離開唐門,所以,睡覺。”
“不要。”固執的小腦袋仍害怕一切只是場難得能順遂自己心意而築成的夢境。“你,不見。”
“不會不見。”真當他是夢裡的人?冷焰為這想法惱火。“我不是夢。”
“騙。”
要怎麼說她才會懂。冷焰傷透腦筋,想放任不管,卻在要起身遠離之前開了口:“要怎麼樣你才肯睡?”
“不睡。”託在冷焰掌心的手主動握住他的,用盡最大的力氣,哪怕這力道可笑得像一張薄紙覆在人家手上一樣。“不要!你會,不見。”
“我不會。”
“你會。”
“我——”倏然收口。冷焰翻眼瞪天。他為什麼要跟她吵這種只有三歲孩童才會吵的架?再回眸,唐婉兒的舉動讓他再次蹙眉。“你不要……又爬到我身上。”最末五個字以嘆息吐出,盯著早已落進他懷裡的雪白髮絲。
“這樣,就不會,消失。”彷彿這樣便能確認他的真實,唐婉兒很快就找到在他身上逐漸熟稔的位置,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自己躺得很舒服,雙手則抱著他一隻臂膀,明白地表露她有多害怕他會消失。
“這樣你就會睡覺,不再硬撐?”
枕在肩窩的頭左右搖了搖。“不能睡,會醒,不見。”說話時,唐婉兒收緊雙手,將他的臂膀抱進胸口。
柔軟無骨的觸感讓冷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