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討厭醜陋,更討厭自己變得醜陋。
她對醜陋的定義,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想象。
暫不說人畜活物和服裝首飾,她對待“鍋碗瓢盆”“瓜果梨桃”等,也是如此。比如,只要是她看不順眼的碗碟,她都不喜歡用;還比如,吃雞蛋的時候,雞蛋長得不夠好看、不夠規整,蛋殼上有麻點、有突起,她都一律不吃。如果剝去蛋殼,發現蛋黃嚴重偏向一邊,她就會偷偷地把雞蛋扔到唐小米或者武松的碗裡。
想一想自己因為修煉一種武功而損失容顏,如花凋零破敗,如月灰暗失明,那是尤蘭絕對不能容忍的。
再次用膽怯的目光偷看一眼林威,現在的她緊閉著眼睛盤膝打坐,她憔悴的臉上眼窩深陷,臉頰乾癟,高挺的鼻樑上面板緊貼著鼻骨,顯得突兀,瘦長的脖子,青筋突顯,才五十多歲的年紀,就滿臉的皺紋堆累,再看其身,瘦骨嶙峋,形容枯槁,毫無美感可言,可是……
“可是據說,她年輕的時候,卻是一位大美女啊!”
一想到這裡,尤蘭終於忍不住了,她發洩似地,極不情願地,小脾氣爆發地蹬了蹬腿兒,喉嚨深處,還發出貓叫般的吱吱聲。
“嗯?”聽到聲音,林威突然睜開眼睛,不善的目光瞪視著尤蘭,看著尤蘭一臉的不情願和極度委屈的表情,林威搞不懂尤蘭心裡到底想著什麼:“你這又是怎麼了?怎麼?有什麼地方看不懂嗎?有不認識的字嗎?你不要著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問嘛!”
“哎……”
尤蘭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多想對林威說:“我不想學了!我怕變醜!”可是,她心裡知道,這是師父花了大力氣,用真功夫換來的結果,如果現在她還挑三檢四的,豈不是辜負了師父,也辜負了丐幫?
一想到大家恭喜自己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地覺得身上有一股強悍的壓力,壓抑著她喘不過氣來。午飯的時候,大師兄司徒郴州和七師兄郎三賢,特意和自己說了一大篇話,他們的話裡有教育,有恭喜,有祝福,有期望。忍過司徒郴州的一篇好言之後,郎三賢還想繼續說點什麼,結果卻被煩不勝煩的尤蘭給罵跑了,不過,當時的尤蘭,心裡還是熱乎乎的,畢竟,九陰白骨爪是當世絕學,用郎三賢的話說:非峨眉弟子能有幸修煉,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福分,福分!哪來的福分!如果自己丑得跟鬼似的,那還有什麼福分可言!”尤蘭是越想越生氣,不時的,她的眼睛變得霧濛濛的,一滴淚珠,倏地滑落。
在普通人的聽覺下,是聽不到眼淚落地的聲音的。
但是,林威卻聽到了清脆的“吧嗒”聲。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尤蘭心裡很苦,她一定是在糾結著什麼,還不忍心說出來。
看著尤蘭粉嘟嘟的小臉蛋兒上委屈到極限的表情,黑黑大大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水,雖然,她盡力剋制著自己,可是,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傾瀉出來,終於,在林威的注視下,尤蘭投降了,她把書放到一邊,走到林威的面前,半跪著抓住林威的手,央求地說:“好姐姐,好姑姑,我真是不知道怎麼稱呼您才好了,您就行行好,別讓我練這門功法了,我知道您會好多功夫,您還是教我點兒別的吧。”
“嗯?這叫什麼話?”林威被尤蘭氣得無可無不可,可是,她看著尤蘭像一隻小貓似的趴伏在自己的腿上,哭得可憐兮兮的,竟一時心頭湧出一陣酸楚和憐惜,“怎麼?你還沒練呢,就失去信心了?”
“不是,不是的,”尤蘭抹著眼淚:“不是我說大話,這門武功在我看來,並不是很難,不就是真氣走穴嘛!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林威突然覺得不高興了,她心中憤恨:“小小年紀,竟如此狂妄,竟敢說九陰白骨爪不難?你是在侮辱峨眉絕學嗎?”
看出林威師太的情緒波動,尤蘭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可是,修煉這門功法,會使人變醜,可我……,可我不想變醜。”
“變醜?”林威不解,“修煉內功,只能增加駐顏效果,怎麼會變醜?”
“可是,可是……”尤蘭近距離盯著林威的臉,這時候的林威,瞠視中的林威,兩眼炯炯有神,好似逼視的目光,深邃而震懾,讓尤蘭不敢再說下去!
“呵呵,你是不是以為,我現在的樣子,是因為修煉九陰白骨爪的原因?”林威,到底是個女人,她從尤蘭的眼睛裡讀出了尤蘭的心思,突然的,她明白了,也苦笑了出來。
“哦……”尤蘭小聲地應承著,她生怕傷害到對方,於是,她的聲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