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踢你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看到他就跑得遠遠的,不要讓他再欺負你,知道嗎?”
“放心啦!媽,他不敢對我怎樣啦!”高顯明安撫她說。
看樣子爸媽對她的“受創”,依然耿耿於懷。
上一代保守行事,當年爸媽與師長名為保護、實則隔離的方式,讓她懵懵懂懂直至國中才弄清怎麼回事。明白的那刻雖有些震撼,但隨著時日過去,社會風氣轉變,貞操的桎梏解放,她並不認為丟了片膜有什麼嚴重的,何況那又是個意外;駱家堯戰戰兢兢、欠她大筆債的態度,更讓她啼笑皆非。
下手的人,或許承受的愧疚要更多吧?
“媽,那你記不記得洪媽媽?駱家堯的姑姑?”
“暴發戶洪太太?記得啊!老是閃著手上的戒指說反話,什麼小孩不用功啦、老公錢賺得少啦……哼!裝模作樣!”
這是高母一直以來的心裡話。階級差這麼多的兩個家庭,也能這麼熱絡,當然有內幕。洪媽媽樂意有她媽媽襯托,就像洪善緣對她。箇中的微妙,高顯明也是經過一番轉折才明白。
厭屋及烏,駱家堯是洪家親戚,她不想與他再有什麼交集,這才是刁難他的原因。
他不會真為了那片膜,愧疚一輩子吧?
高顯明不太相信這個世代還有侏羅紀人種,隨即淡忘這樁小插曲。
但T大就那麼點大,駱家堯又是個風雲人物,上至助教與學姐、下至同學,只要身分證是粉紅色的,幾乎人人都識得他似的,他也像昔日一般風騷,媚眼毫不吝嗇地四處拋,校園裡狹路相逢,想不注意他還真難。
“嗨!北鼻!”他朝她們揮揮手,手上的丁字尺搖了搖。
“嗨!”她的同學俞美音回以微笑。
“嗨,高顯明。”他卻來到她面前。“吃過中飯了嗎?”
“正要去吃。”高顯明悄悄瞄他,今天駱家堯穿了牛仔長褲;在她的印象裡,除了小學的冬季制服,幾乎沒見過他穿長褲哩。
“你們認識?”俞美音搶著問。
“我們是小學同學。”他眼不離高顯明,她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她小學念華淵的音樂班,你也是嘍?”俞美音眼一亮。“那你也會唱歌?你是Tenor還是Bass?”
“Tenor。”他終於看看俞美音。
“好想聽你唱喔!有空到我們系館來秀一下嘛!”俞美音嚮往地說。“嗯?你手上拿的那是什麼?”
“這個?上工程圖學課,繪圖用的。”他笑笑說。
“現在繪圖不是都用電腦嗎?”一直不作聲的高顯明冒出話問:“你們系還用手工畫圖?很落伍喔!”
“呃……說不定手繪比電腦更有創意嘛!”俞美音替他說話。
“高顯明說的沒錯,全T大就只有我們系的工程圖學不教電腦繪圖,是很遜。”駱家堯把玩著丁字尺說:“如果不是規定要修繫上的,我還想到農工或機械系去修課呢!”
寒暄幾句,駱家堯揮揮尺走人,幸虧這次他沒提議一起吃飯。
駱家堯一走,俞美音就迫不及待說:“他好像對你特別好耶!”
“有嗎?”高顯明隨口問。
“有!聽說他們那一掛四個人,就只有他對女生最好!我每次都假裝認識他,跟他打招呼,可是他嗨歸嗨,根本就不像記得我的樣子,而且你笑他,他都無所謂,他對你夠特別了!”俞美音說。
是這樣嗎?
駱家堯那一掛人,高顯明也聽說過,他們跟駱家堯是國中同學,女孩們耳熟能詳的白馬王子級人物。但,奇怪了,小時候他只管玩,特立獨行,連當個班長都推託,不與男孩子交好,反而纏著她打球;本以為他這騷包進了青春期,應該會泡在女人堆裡,怎會轉性跟一群男孩子集黨結社?
對她特別?該不會是真看在那片膜的分上吧?
又過了一星期,同一時間,駱家堯造訪她的琴房。
當時高顯明正彈著“Perhaps Love”的伴奏,俞美音在一旁和曲。一瞧見他,俞美音立刻停下練習,邀他一起唱。
高顯明雖不情願,但也想聽聽他現在的程度如何。
駱家堯的聲音當然不如修聲樂的科班生,但他算是個相當有業餘水準的Tenor。俞美音對他的聲音著迷不已,連連誇讚,誇得高顯明耳膜發痛,很想將他摔出琴房去。
簡直像只招搖的孔雀,來這秀他的羽毛,平白無故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