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得意樣,其實你心裡在嘲笑我對吧?」
「被弄瞎一隻眼睛,我不會恨老大。這筆帳要算在你頭上!」
……
「罵就由他們罵!不過有個傢伙你一定要小心。宋文禹自從被你當眾答出那題他解不出的數學題後,好像一直耿耿於懷,他是老師,要整你太容易了。」
「宋老師?」仍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梅惟有些漫不經心。「……不至於吧。」
丘人尹又翻了翻白眼,嘀咕一句「你太天真羅」,不再多說。
結束社團練習後,梅惟拎著以腰帶綁好的道服走出校門,見果然是沈司機來接他。
父親不信任人力公司推薦,親自面試應徵者,沈司機是他磨了許久才挑中的,不多話,開起車來老練沉穩。
梅惟向來難睡易醒,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更不可能睡得著,但現在常常練武練累了,他在車上便打起盹來,有時一回神,才發現車子竟已駛回家裡,沈司機正開了車門在旁靜候他下車。
進屋後,在玄關脫鞋時便可聞到陣陣飯菜香氣。
今天爸不回來吃午飯,餐桌上滿滿的全是他喜歡的菜餚,家事萬能又精通廚藝的孫媽猶在廚房裡忙碌。她做的菜是除了嚴淨的料理外,梅惟吃過最好的;宏亮的嗓門,替寂靜的大宅添了些熱鬧。
雖然好吃,但實在太多了,他吃不完。告饒數次才被放過,孫媽收拾著碗盤,嘴上猶在叨唸:「少爺太瘦了,十幾歲的男孩子還在發育,怎能不多吃些……」
梅惟笑了笑,心中自有一股暖流淌過。他外表是偏瘦,但其實他的體重,比同身高的男孩都要沉上許多,不過說出來孫媽大概也不會信吧。
「唉,」孫媽像是突然想著什麼的道:「少爺知道嗎?聽說楊老總管要回來了。」
「楊婆?」梅惟叉蘋果的動作一頓。
「是啊,她擔心只有我一個會服侍不來。先生好像也沒有再另外徵下人的意思呢。」
想她孫媽輾轉替無數大戶人家幫傭超過五十年,怎樣的眼界沒開過,但這麼名貴豪華,卻又冷清低調的大宅子,她還是第一次瞧見。
家管、司機、園丁加起來剛剛好三個,再多沒有,她記得梅家從前並不是這樣的作風啊。
「也許等楊婆來了,由她來挑人吧。」梅惟看著盤裡切好的各樣水果,略微走神。「……楊婆身體有好些了嗎?」
「唉,還不就老樣子,心臟的老毛病了。我跟楊老總管不熟,頂多說過幾回話,她這人就是天生的勞碌命,說好聽一點是忠心,說難聽一點是老頑固,講都講不聽的。我還怕她這一來,我會忍不住天天跟她吵架,到時少爺就不得安寧了。」
「不會啊,這樣還熱鬧些。」梅惟忍不住揚唇:「而且孫媽一定只是嘴巴說說,到時還是會讓楊婆的。」
「呵呵!少爺您還真瞭解我……」
幸好有孫媽在,一個人待在十人座長桌上吃飯的時候,倒也不至於難捱。
據說孫媽本來已打算退休在家含飴弄孫,是父親親自登門請託,才請動她的……
冷漠……還是溫柔?
從來不說,卻處處用心的細膩。他寧願自己遲鈍,什麼都感受不到。
為什麼要對他好,卻又連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吝惜多給?
無人可問的迷惑,無處排解的矛盾。無隙可尋的心……
天氣漸冷,梅惟拿了畫具走出屋外,試圖抓住秋天的尾巴。
花園早上剛整理過,很快又積了一層薄薄的落葉,腳下每踩一步便發出沙沙的聲響,頭上、身上也沾了一些,拂了還有。他索性由它,席地在一樹根突起處坐下。
大概真的吃多了,血液都跑到胃去,腦袋昏沉沉的。懶性無端發作,他任那股睡意慢慢侵襲上來,往後一倒,沉入柔軟的落葉堆裡,畫板跌落膝邊。
西風輕掃,葉片猶在飄落。
上頭幾頁風景素描被風吹掀,露出夾在最底下的一小方人物畫,但雙眸闔掩的少年並沒有發現。他靜靜躺著,發出低淺規律的呼吸聲。
……
不知過了多久,梅惟突然睜開眼來。
唇上有點異物感。他抬手撫去,一不小心,那物事被他捏碎在指尖。他一驚,怔怔看著手裡褐黃的殘片。
……落葉?
原來是落葉啊……掉了他一頭一身,只有胸腹處倖免。那裡多覆了一件毛毯,淡淡的餘溫還在。
梅惟略微支起上身,看見遠處一截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