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一陣沉默。半晌才不冷不熱道:「你聽楊婆說的?」
「恩……」不太敢面對男人表情,梅惟閉上了眼。「……我和媽媽,是不是真的很像?」
「兩個問題了。」
「……那你回答後面那個。」
「不像。如果你想聽這個答案。」感覺後頸瞬間一緊,梅宸罡換了個姿勢,將下頭的少年翻轉過來,跨坐著伏在他懷裡。
「別生氣。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我已經不記得你媽媽的長相。她逃婚後,照片我沒留下半張,最後一次在醫院看到她,我也已經認不出她是誰。她早已是個活死人了,靈魂不在軀殼裡,為什麼要留下她呢?」
「你很恨她?」
「或許吧。十八年前的時候。」
「楊婆說,我跟她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或許吧,她說了算。」
「……」
「不相信我說的?」
「……我相信。」他抱緊男人,赤裸相貼的肌膚仍令他無所適從,卻又眷戀那舒服的高溫。
「想聽故事,以後有很多時間慢慢說。你不該只聽一種版本。」
「沒關係……這樣就夠了。」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觸控到他,這樣就足夠了。
像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即使醒來心滿意足,還是覺得倦怠。他在男人微帶苦笑的凝視中,緩緩覆上了長睫。
「晚安,惟。」梅宸罡輕聲道,又俯下臉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讓深愛的戀人好眠。
然後,他抬頭,瞥了眼不遠處被刻意拿起的電話話筒。遠在老家的帛寧他們,應該已經氣壞了吧。
好好珍惜今夜的寧靜吧。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很長呢。
——全文完——
父與子 外篇 當時月圓
從小他就知道,他們家和別人的家在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樣。
「很多地方」的內容很繁瑣,包括一些比較微不足道的事情。例如過中秋節的方式。
他們家中秋節從不烤肉,不放煙火,也不會特地去買柚子月餅來吃,或搬張小桌矮凳到庭院看月亮。通常就是上上慣去的中式餐廳,圍成一圓桌吃飯,嚐完糕點老師傅的好手藝便返家。
然後,和平常一樣,弟弟帛寧會和同學出去玩,父親回書房,妹妹芷硯陪母親在鋼琴室裡喝茶。他則窩在房裡塗鴉,有時聽著那隱約流淌出的琴音發呆。
可是今年很不同。
一句輕描淡寫的「中秋節我們來烤肉吧」,像平地驚雷,梅家上下霎時全動了起來。
舉凡烤肉爐、木炭、火種、噴火槍、烤肉架、夾子、刷子、杯碗盤筷……以及林林總總的食材、醬料,都是臨時自烤肉專門店整套採購而來。成堆的置列在花園修剪平整的草坪上,陣仗驚人。
楊婆指揮著傭僕們洗滌處理生食,串上竹籤一盤盤擺好後,便自行退下。接著二叔一家子來了,幾個與梅家熟識的友人也來了,偌大庭園忽然變得紛鬧異常。
他和帛寧都受過童軍訓練,加上器具齊全,很快就架好爐,升起火來。炭燒紅了的同時,一輛黑色轎車也緩緩駛進,男人下了車,從後車廂拿出一架直立式望遠鏡。
「爸,我要玩!」帛寧興奮的湊上去,纏著要父親教他看。
也許是因為花園裡視線遮蔽多,當他轉過頭時,看到的是兩人相偕朝水池那端走去的背影。
帛寧個子已經超過一六零了,但在父親身邊,看起來仍是小。父親一手提著光看就覺得沉重的望遠鏡及腳架,另一手被蹦蹦跳的帛寧直拽不放,步伐卻依舊穩健閒然,和平日空手走路全無二致。
真是莫測高深的境界。當體術修練到極致,一舉一動,都像幅畫……
「快翻啊,發什麼呆?」
隱隱的焦味忽地傳入鼻裡,伴隨女孩的低呼。梅惟一驚回眸,忙重新集中注意力在自己顧的爐子上,可是來不及了,一整網的肉片翻面過來,全部焦黑成災。他傻眼,望著那慘況手足無措。
「不行了。」芷硯微微皺眉掃他一眼,又繼續低頭弄自己那爐。
「怎麼連這都會烤不好?」另一道相似女音也道。聲調是陌生的虛弱,但那股熟悉的氣勢,卻是分毫未減。
說話的是提議烤肉的那人。帛寧和芷硯的媽媽,他的阿姨。
「對……對不起。」梅惟萬分尷尬,正想快些收拾殘局,不意阿姨竟先他一步動手,拿了工具就來夾那些失敗品。
「畢竟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