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達慶猛抬頭,恰與馮相臣意味深長的目光相撞,方知馮相臣這是巧設棋勢論道,細想想,果然咂出許多苦辣酸甜的滋味來。
不錯,那位老字號的書記在吉崗多年,雖政績平平,卻早已苦心營構成了一股勢力,短時間內輕易難以撼動。自己這般急切,真若出了成績,便襯得人家無能。得罪一個人,未必都因掘祖墳罵祖宗積下恩怨。而平穩求和,也許真是眼下的上上策了。
在中國現實社會,當權者的許多事情是逃脫不了小車司機的眼睛的,所謂旁觀者清吧。曾達慶這樣暗自發著感慨。
曾達慶從此徹底改變為政謀略,以不為而為之。兩年後,他出任北口市副市長,考核的結論說他廉潔奉公,嚴於自律,在年輕的領導幹部身上尤顯可貴的是他尊重老同志,善於團結人……
曾達慶再一次在心底服氣了,他暫時還不能離開馮相臣這個“編外高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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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我才7
秘書小林推門進辦公室的時候,曾達慶正跟城建局的兩個同志商談工作。看小林的神色,便知有重要的事情,曾達慶微微點了點頭。
小林湊到跟前去,附耳低言,慌急而神秘。
曾達慶怔了怔,旋即對城建局的人說:“你們先回去,什麼時候再研究,我打電話找你們。”
兩人起身離去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曾達慶才又問:“你看怎麼辦?”
這種時候,主事的反問秘書怎麼辦,其中就有了不言自明的味道。頗曉近臣之妙的小林卻不置可否地說:“人已在傳達室了,還帶來了孩子……您定吧。”
“那就……讓他們上來?”曾達慶遲遲疑疑地說,“相臣的家屬,畢竟不比別人。”
善解人意的小林知道此時自己該說些什麼了,便壓低聲音說:“馮相臣的案子,一兩天就要開庭了。這種時候,您若是……話兒傳出去,怎麼說也……”
“可人已經來了嘛……”
“還是迴避一下的好吧,不能太感情用事……”
曾達慶抽出一支菸,叼上,好半天不說話,似在思忖著什麼。其實事情既已到了這種地步,還何須再做什麼權衡?現在需要的是某種姿態,姿態有時能夠幫助掩飾內心的一些尷尬和無情。
小林終於再催他:“曾市長,您就別再猶豫了。我知道您是不忍心看他們孃兒倆哭……”
“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曾達慶要把姿態做得更足一些。
小林搖搖頭,開始動手幫助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往曾達慶的檔案包裡塞。
“唉!”曾達慶深深地嘆了口氣,顯得很不情願地站起身,“這一家子,誰想會攤上這麼個事。一會兒你把他們請上來,好好寬寬他們的心。同志們一塊共事這麼多年,雖說犯了事,可法律歸法律,感情是感情,生活上我們還是要儘量關心照顧相臣的家屬。他們要是提出什麼困難和要求,只要不出大格,你儘可以替我做主應下來。”
曾達慶走到門口,又站住腳步,說:“小林,省裡的開發區工作研討會,我看還是我去的好。咱們市的開發區雖說搞得有些聲色,但跟省內其他市比起來,差距還是不小。你替我跟市長說一聲。”
這回輪到小林發怔了,問:“昨天您不是決定讓開發區管委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去了嗎?”
“你再給開發區去個電話,就這麼說。”
“怕是他們已經動身了。”
“他們手裡有行動電話,追一下,不是什麼難事嘛。”
“那您什麼時候走?我去給您安排車。”
“我馬上就動身,車的事我直接去跟車庫說。你再告訴你梁大姐一聲,家裡有什麼事,等我到了省裡再用電話說好了。”
曾達慶和小林同時出了辦公室,小林下樓直奔傳達室去了。長長的走廊裡靜靜的,曾達慶有意滯緩了幾步,見左右沒人,便一閃身進了衛生間。
及至走廊裡又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和小林不住嘴的勸慰禮讓聲,及至那些聲音都消失在某扇房門內,曾達慶才又推開衛生間的門,匆匆地卻又躡手躡腳地直奔樓梯口而去了。
從醫院X光室帶回的馮相臣的那張字條,曾達慶是讓妻子梁珂送到馮家去的。梁珂回來後說李鬱秀只是抓著字條哭,什麼也不說。曾達慶沒想到李鬱秀會帶著孩子直接找到他的辦公室來。
曾達慶走出樓門,徑奔汽車庫去了。他知道自己很狼狽,也很卑鄙,還有點……可憐。“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