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尾聲
齊越說出這句話後,就覺得胸腔中壓抑多年的那塊大石似乎終於消失了,恍然大悟之後,卻又是透徹心扉的涼意。他不自覺地轉過臉,想要觀察身旁這個溫婉和煦的女子,他妄圖從她身上找到淡然的理由……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
旗雲的從容與淡定像是與生俱來的,那是女性的天性,她生來就懂得如何去原諒自己也原諒別人,這些,或許是他終此一生都無法獲得的品質。
“齊公子謬讚了。”旗雲莞爾一笑,像是全然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抱著懷中已經睡過去的崢兒淡淡道:“無所謂誰強誰弱,我只不過比你們都要幸運一些罷了……很多事我都不懂,也不打算懂,我只想做一個本分的女人,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如此而已。”
齊越默然,隨即一笑,站起身來對著旗雲深深一禮,誠懇道:“齊某今日受教了。”
齊越一怔,對旗雲笑道:“是葉將軍回來了吧?”
“嗯。”旗雲的臉上忽然便顯出幾分與眾不同的溫柔來,抬起眼簾看著屋外,未合攏的門縫中隱約能夠看見那個挺拔高瘦的身影,正大步朝著屋子走來。
她走上去拉開了門,天光傾瀉而入,明晃晃地照亮了一室。
屋外的天已經徹底亮了起來,田野間勞作的農夫唱起了歌謠,渾厚質樸的聲音交織錯落,響起在漫漫清幽的山谷之中,和著清脆的鳥鳴,宛如人間仙境。
齊越一身白衣在晨光中漸漸走遠,旗雲依稀覺得,這幅場景竟像是當年趙崢帶著她策馬離開小河村的時候——將心中柔軟的一切拋之腦後,從今以後徹底地被困死在冰冷的王座之上,非死不能解脫。
想起趙崢,眼中便又騰起了一層薄霧,這些年來但凡念及這個名字,便覺得眼前是一片白霧茫然,幸而還有葉勳與崢兒陪在身邊,若非如此,恐怕即使她再怎麼坦然,也是無力應付漫漫餘生……
正想著,肩上忽然一暖。葉勳走上來輕輕擁住她,揚了揚另一隻手上的盒子,笑道:“好了,快進屋吧,早上外面涼。”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卻仍是讓睡夢中的懷崢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眸茫然地眨了眨,看見葉勳,便奶聲奶氣地叫起來:“爹爹,你回來了呀……”
他抱著孩子往裡走,旗雲也莞爾跟了上來:“你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
兩人說著說著便入了屋內,談話聲也漸漸被山野間的鳥鳴所覆蓋。木門吱呀一聲合攏。屋外的梨花樹上迎來了一陣春風,悉簌簌地拂下一大片花朵,還來不及落在地上,就被風揚起帶走,漸漸遠去。
番外三:謝清
被喚作“崢兒”的少年自然便是長大後的蕭懷崢。自從他四歲時起,寂雲與謝清便也雙雙來到了小河村,這過去的十多年來一直住在他們隔壁。懷崢自小便把這兩人當做自己除了爹孃外最親近的人對待。寂雲也就罷了,本身就是他的舅舅,可謝清是全然沒有關係的人,也虧得懷崢一直喜歡。
“謝叔叔。”少年清爽乾淨的聲音聽得人如沐春風似的舒服。懷崢將手裡的糕點放在落滿梨花的桌上,笑道:“我本來想替你拿酒的,可舅舅不讓,說你今日已喝過不少,我就沒拿。”
“嗯。”謝清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這麼多年的時間,寂雲與他一直相互陪伴,彼此之間的感情早已無法言喻。他生性放肆灑脫,對自身不甚關注,而寂雲雖懵懂,但在關於他的事情上卻從不肯馬虎。當年戰場上受了許多傷,有的深入脾臟,至今仍未痊癒,自然是不能過多飲酒的。若非寂雲時刻提點,恐怕他這條命早就被自己給折騰去了大半。
前些日子閒來無事,懷崢便纏著謝清給他講些外面世界發生過的故事。謝清無法,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可講,便把當年自己經歷的那些事串成故事給他說了一遍。昨日正好說到飛雲破城那一役,饒是過去了十多年,如今想起來心頭仍是一陣陣的難言滋味,因此說到一半便未再繼續,只道留待明日。
哪知今日才剛剛在這裡坐下,這小子便鬧著又要繼續講。謝清頭疼地看了一眼屋內:寂雲應當仍在睡覺,不到午時他通常是不會起的,碰巧今天旗雲和葉勳又去揚州城置辦東西,家裡也無人來轉移這小子的注意。
“這世上的事,哪有看起來這麼簡單?”謝清悠悠一笑,指節輕輕在桌面上敲打著,目光卻放到了遙遠的青山上。他淡淡道:“那個叛徒一心想要為自己的家族洗刷冤屈,為了得到皇帝的認可,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你以為,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真正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