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一陣,如同截肢一般的痛楚再度襲來。身體是冷的,手心卻是痛得發熱,霍克勤苦痛地笑了笑,想回到屋內,下一秒卻聽見前方道路上傳來動靜,他不可置信地回眸,看見一把鵝黃色的傘,那鮮豔亮麗的顏色隨同她的身影,狠狠打入他的心,霸佔了他所有的知覺──
唐左琳也嚇到了。
“你醒了?幹麼站在這裡……你沒穿鞋?”她詫異著,手裡提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可還來不及聽見他的回應,便在下一秒被人拉扯,使勁將她擁攬入懷。
她感覺自己的鼻尖猛烈地撞上一堵堅硬的牆,忍不住呼痛。因為太熟悉了,懼怕的反應早已不再,只是那股力量將她肺腔裡所有氧氣都擠出來。男人以狂風暴雨之姿席捲了她,讓兩人雙雙跌落在吸飽了雨水而溼潤的泥濘地裡。
雨持續下著,她早握不住傘,提袋裡的東西散落一地,沾滿泥土,他身上的冰冷伴隨雨水浸染上她,唐左琳打了個寒顫,隨即伸手回應他用力得近乎擰疼她的擁抱。不冷,一點都不冷。
“一下子就好……”他抱著她,溼漉的臉緊巾著她的脖頸呢喃,她想開口制止,可又隨即頓住。那股燙熱感在瞬間遏止了她的呼吸,熨得她再也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字。
她真不敢置信……
她又冷又痛,卻捨不得打擾他,破壞這一刻。她想起自己臨走時忘了關上電視,他是不是看到了?所以才會因她的短暫離開產生這般巨大反應。其實他沒錯,早上看到報導的時候她曾陷入驚詫,不論有無血緣,唐沅慶入院的訊息還是出乎她預料之外,極其強烈地打擊她。
不。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問那個人……她想回到那裡,可她並沒有那麼做,因為她知道,有一個人遠比那人更加更加地需要她。
“我說過,我到死都會巴著你。”
“……嗯。”
“我只是去買個東西……這裡離最近的便利商店好遠,我走了很久,早知道應該留個紙條給你的,對不起。”
“嗯。”霍克勤應著,沒多說,只是加緊了手中擁攬的力道。他的擁抱讓她很疼,雨又下著,可她捨不得叫他放手。
他已經放手過一次了。在薩拉古羅的時候,而且很不幸地,那天也是個雨天。
再保持這樣一會兒吧,等下一進屋就洗澡。唐左琳打定主意,手指轉而柔軟地撫上他的頭,一下一下地輕觸著。相較於言語,她這樣的舉動反而在霍克勤體內注入了溫暖,他閉眸感受著,好似聽見了了某個人在他的腦中,以萬般柔和的聲音說道: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也許是神的聲音吧,儘管他從來不許願。
可這一次,他卻無比虔誠,以一種謙卑而平和的姿態,與他腦海裡的神靈許下了願望。求求你,不要奪走她。
名聲、金錢、地位,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與之交換,只要這顆唯一的星辰,留在自己的身邊,那麼此生,餘願足矣……
兩個人都淋溼了。
不只淋溼,還沾了一身的泥,霍克勤沒穿鞋,赤裸的足滿是泥沙。當兩人回到屋裡,唐左琳看著原告光可鑑人的磁磚地印上烏黑的腳印,忍不住咂舌。“等會兒要好好擦乾淨啊,不然就太對不起房子的主人了。”
這屋子是霍克勤過去一位同伴的,對方在退伍以後白手起家做生意,產業遍佈大江南北,廣闊的人脈也是霍克勤背後不小的助力。
浴室內,他們相互洗去一身的汙泥。浴缸很大,足夠兩個人窩著,冰冷的身軀在熱水的浸泡下逐漸恢復了知覺,霍克勤粗獷的手細細洗去她臉上、髮間沾染到的泥巴。他的右手依然不那麼靈活,卻很仔細,溫柔的動作教人完全無法與方才雨中的狂暴劃上等號。
她知道,那是他僅剩的最後一點膽怯。
“你的頭髮好長。”印象中他總是梳剪整理得乾淨,哪像現在,長得直搔她的臉。
“幫我剪。”霍克勤毫不猶豫,一把抽起洗手檯上方櫃子裡的利剪置放在她手心裡,這是他第一次把堪稱是武器的東西,這麼毫不猶豫地交付給另一個人。
他的信任令她詫異,她沒有任何理髮經驗啊!“不怕我給你剪成西瓜頭?”
他抬眉。“你看了愉快就行。”他是軍人,有時不得不因任務而強迫改頭換面,對於外貌這種東西,早已不那麼牽掛在心。
“好吧,我儘量。”唐左琳接過利剪,開始撫弄起他溼漉的發,雖然她是真的挺想剪個奇異的髮型惡作劇一下,不過一想到天天看著的人是自己,還是算了。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