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大人乃是當今聖上極為器重的狀元郎,上奏了一篇《賭風之損害民風論》……皇帝特意封他為八府巡按觀察大使,監督並巡查有沒有賭風過盛,腐敗民心的城、縣,一律嚴加規範,若有不從者,先斬後奏……
……巡按大人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賭……最痛恨的就是賭……就是賭……
葛老闆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她腦際迴盪著,一次比一次嘹亮……
他最恨賭,而她卻是最能賭,還是賭界高手,賭坊當家娘子……
老天爺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只是在驚悸沉痛之餘,愛愛的胸口也緊緊地撕扯著,疼楚著……她感覺到被欺騙、被誆哄了。
他明明就是巡按大人,為何要讓她誤以為他只是個不諳世事的書呆子?她幾乎是全心全意地信賴他,一心一意生怕他給人拐騙了,她的一顆心……也已經不知不覺中全都繫到他身上去了,現在……教她如何是好?
就在她芳心寸寸亂了的同時,幾名賭坊老闆已經大叫起冤枉了。
“大人哪,小的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開賭場也是正正當當,沒有用不法的手段欺騙鄉親哪!
“是啊,大人您不能一句話就斷了小人們的生計,小人不服!
“對,不服,不服……”
子言淡淡一笑,眸光一一掃視過鼓躁的賭場老闆們,“本官豈是信口雌黃隨意誣衊之人?楚老闆、楊老闆、張老闆……這是什麼?”
他眉尖微挑,健壯精明的捕頭立刻將三具賭具呈上。
“這可是你們賭坊專用的骰子?”他問。
被點名的三名老扳忐忑不安地上了前,紛紛檢查起自家骰子上的記號。
“呃……沒錯,這是我們專用的骰子……大人,有什麼不對嗎?”他們盯著文質彬彬的子言,嘴硬地問道:“我們可沒動什麼手腳……‘,
子言微一示意,捕頭拿起般子,宏亮揚聲道:“各位鄉親父老,這三種骰子都是巡按大人微服私訪,親身取得的,請眾位瞧瞧裡頭的玄機……”
捕頭微微一用勁、捏碎了般身,在眾人屏息注目中,小小閃著亮光的水銀滾落盤中。
“水銀!”眾人驚呼。
原來這骰子裡頭注了水銀,動了手腳。
“‘賭’原是你情我願的一項博紅爭利遊戲,願賭服輸天公地道,”子言環視眾人,清亮公正地道:“可是裡頭動了手腳,就是存心坑陷害人,置賭客們於必輸之地……雖說賭客若不沉迷過度,就不會遭此詭計逼害,認真說起,兩方都有錯,但是賭場蓄意以陰謀詭計來坑害人,論國法天理皆不容……三位老闆,我可有冤枉了你們?”
楚、楊、張三個賭場的老闆眼見骰中手腳被識破,眾人義憤填膺到紛紛挽起袖子叫罵起來,不禁縮了一縮。
“小、小、小人們……”他們絲毫不敢迎視子言凜然的眸光,“……小人們以後再也不敢了啊……求大人網開一面,給小人們一次自新的機會吧……”
“來人,楚、楊、張三名老闆各杖責二十,並罰款三千兩銀,用以供數來堡鋪橋、造路,設定善堂與醫堂之用,也算是稍稍贖了些許罪孽,”子言驚堂木一拍,眸光如炬,“往後再有動手腳坑陷他人之舉,罰款數目往上追加,杖數也一樣……如此判決,你們可心服?”
楚、楊、張三人慘然相覷,卻也知道撿回了一條狗命,急急忙忙伏地謝恩。
子言雖然有心肅賭,卻也知道打遠古時期起,這賭字就是人類天性之一,只能規範而無法根除,所以今日整肅之舉也在著重於嚴加管束,而不是徹底根絕。
何況有官府監督著的賭場還方便管束,遠比明著禁止了,一卻暗暗轉人地下經營以至於無法無天到官府朝廷律法都難以督管得到。
子言手中握有實證明據,一一判決了十一家賭坊或輕或重的罪責與懲罰,公道廉明精準幹練,聽得圍觀群眾心服口服不已。
剩下最後一家,也是最大一家史藥錢賭坊,子言攤開了瘋子賭寫下的狀紙,沉聲地叫喚道—
“史藥錢賭坊的史大老闆……”
愛愛顫抖了一下,她小臉蒼白,卻是橫了心夷然不懼地排開眾人,直直來到他近前。
“史愛愛在此,巡按大人有何指教?”她臉龐雪白,眸光緊緊盯著他不放。
子言一抬頭,玉面瞬間僵愣住了,“……是你?”
她冷冷一笑,“可不就是我麼。”
他震驚地瞪著她,狀紙自修長的指尖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