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的婦人撐扶著,軟軟地站立在榻邊,她滿臉汗溼,黑髮黏在慘白的面頰上有種讓人悚然心驚的不祥。
樓迦若連忙上前從後抱住她:“為什麼不讓娘娘躺著?!”房內忙忙碌碌的婦人跪了一地,唯恐他降罪大氣都不敢出。
被他攬在懷裡的溫如是全身癱軟,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是虛弱地喚了一聲:“……迦若。”
老練的穩婆趕緊塞了一塊參片到她嘴裡,伸手去探她下';身:“還差一點,孩子出不來,娘娘站著使力容易一些。”
“如是,朕在這裡,別睡!”室內一股濃重的羊水腥氣,樓迦若拍了拍她的臉,見她眸光渙散,一時心痛如絞,抬眼看到跪伏一地的下人更是怒不可遏,“該幹什麼的都幹什麼去!娘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不用活了!”
屋內一陣奔忙,溫如是勉強打起精神用力,過了好半晌,穩婆才觸到嬰孩身體,見她點頭,樓迦若忙不迭將她攔腰抱起,小心地放到鋪好棉布的榻上,然後自己斂裾坐到榻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穩婆以熱水溫手,擦拭乾淨後掀開她的衣裙,緩緩推拿溫如是的腹部調整嬰兒體位:“娘娘忍著點,痛就叫出來。”
溫如是攥著樓迦若的手大口呼吸,剛剛提起的一口氣,便被穩婆刮骨般的力道衝散!
她忍不住喊了出來:“迦若——”真痛,太特麼地痛了!這坑爹的醫療設施……
樓迦若咬牙:“輕點!沒看到娘娘痛嗎?!”
穩婆手下一頓,沒有抬頭:“胎兒的頭沒對正,要是不能順產,恐怕母子兩人都保不住。”
樓迦若只覺腦中一陣暈眩,顫抖著雙唇轉頭哄她:“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過了這次,以後咱們都不生了。”
好不容易能過上點好日子,她怎麼能死在這裡?!溫如是汗出如漿,咬緊牙關忍著痛。良久,穩婆鬆了口氣:“好了,把湯藥端給娘娘。”
溫如是已經痛得連想死的力氣都耗盡了,上面被連翹托起喂催產的湯藥,下面還有穩婆伸指入內探嬰兒肩,以防換位時臍帶纏住孩子脖頸。
在這種時候,什麼羞澀,什麼矜持全是他媽';的扯淡!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掉,她艱難地吞嚥著苦澀的藥汁,大張著雙腿任由穩婆施為。
半盞茶過後,藥效漸漸產生作用,穩婆在她腿下墊了個軟枕:“娘娘,用力。”
溫如是深吸一口氣,然後按照現代醫學的經驗短而有力地哈氣,連續幾次再一次性吐出所有的氣,有好幾次,她幾乎都能感覺到孩子的頭部已經到了產門邊,但是就是不出去……
從凌晨陣痛開始到現在,已近中午,溫如是的體力在一點一點地流逝,視線漸漸模糊,她勉強轉眼看他。
樓迦若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他長得本就俊美,眉目細緻幾乎可以入畫,如今褪去血色那樣子,就像一幅濃墨潑染的黑白畫卷。
溫如是雙唇艱難翕動,已沒有力氣開口。
“溫如是!你給朕挺著,別放棄!”樓迦若搖著她的肩大喊,神情急迫慌張,但是,她卻聽不到他到底在喊什麼。
握在他掌心的手漸漸無力,溫如是不由自主地緩緩闔上眼睛,她真的太累了,只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驟然響起,穩婆大喜,小心翼翼地將臍帶剪斷用細麻線纏扎,再仔細摺疊盤結起來,外敷軟棉布包紮好。這樣待得三、五日殘存的臍帶脫水乾枯自然脫落後,就會形成一個略為下凹的臍眼。
“恭喜陛下,娘娘產下了一個小皇子!”穩婆喜不自勝,託著新生的嬰兒遞到樓迦若手邊。
她懷中的嬰孩生機勃勃,榻上的溫如是卻是悄無聲息。
樓迦若聽而不聞,眸光悲涼死寂,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輕輕拂開黏在溫如是額上的亂髮:“何喜之有……”沒有了溫如是,這個孩子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穩婆聞言一愣,不敢多言,轉身將孩子交給一旁的連翹,頓了頓,硬著頭皮請示:“皇上且暫移一步,奴婢們好幫娘娘清理一下,換身衣裳。”
樓迦若怔怔地望著榻上憔悴的女人,霎時就紅了眼眶,喃喃道:“也是,該換身漂亮的衣衫,她最是愛美,怎麼忍受得了這般汙穢。”
他緩緩俯身就去抱她,穩婆連忙止住:“皇上,不能隨便亂動娘娘啊,剛生了孩子的女人身子骨脆弱,得慢慢挪著抬到一邊,要不以後會落下病根的。”
樓迦若身體一僵,慢慢轉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