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起,一把火點著了。
“出事了嗎?大夫。”秦錚回過頭,穀子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秦錚點點頭,繼續把最後幾頁紙丟進火盆裡。
“路叔他們呢?”
“都犧牲了。”
穀子看著秦錚沉默地處理完檔案,又開啟衣櫥在最底層摸索著什麼,最後取出兩根金條和一疊紙幣。他走到穀子面前把紙幣塞到他手裡:“離開這裡吧。”
“不!”穀子彷彿被燙到了似的抽出手來,“我要跟你在一起。”
“會沒命的。”秦錚平靜地說。
“我不怕死,死也要和你在一起!”穀子堅定無比地說道。原本清澈的雙眸噴射出火一般的激情。
秦錚走到床頭,從枕頭下面摸出那支託卡列夫手槍。
“我發給你這支槍,但你要聽我的指揮。”
穀子拼命地點頭。
“知道郊外的那個倉庫嗎?”
“知道。”
“到那裡等我,我會去找你的。”
和穀子分手之後,秦錚不敢耽擱,他出了門叫了一輛黃包車並付了雙倍的價錢。等到了路家興的住處,車伕早已跑得大汗淋漓。
路家興住在一座破敗陳舊的公寓樓的三層。秦錚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梯敲響了房門。
“秦大夫?”
“嫂子,出了一點事,你趕快跟我走。”
路家興的妻子是一個面貌清秀且沉默寡言的女子。她瞭解丈夫是一個有血性的人,也知道丈夫甘於屈居在侵略者的統治之下一定是事出有因,她還知道丈夫和眼前的這位秦大夫正在做著一些大事,但她從來沒有問過什麼。她唯一能做到就是一遍一遍的在內心為深愛著的丈夫祈禱,祈禱他每天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到這個家,也祈禱這動盪不安的歲月快一點結束。現在聽到了秦錚的話,她的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
“秦大夫,家興他怎麼了?”,
“沒時間了嫂子。半道上我再跟你說吧。”
看到秦錚臉上決絕的表情,路妻毅然止住了眼淚,回頭喊道:“囡囡。”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抱著洋娃娃從裡屋跑出來,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秦錚。秦錚抱起孩子帶著路妻匆匆下了樓梯。
快到樓門口的時候,秦錚聽到外面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剎車聲。他止住腳步對著身後的路妻和懷中的孩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一層樓梯的下面有一處狹小的空間,三個人趕緊藏了進去。路妻抱過孩子,小心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大約有三四個人急匆匆地跑上了樓梯。秦錚左右看了看,從四周堆放的雜物中拎起一箇舊竹籃。
“等我一下。”他輕輕對路妻說了一句就出了樓門。
等候在方向盤後面的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一個拎著竹籃的男人從樓門裡走了出來。那個人一邊走一邊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好像剛睡醒似的,因而司機也就沒在意。可是人走到跟前時突然拋了竹籃拉開了車門。“唉!你……”司機轉過頭剛看清了他的面孔就軟塌塌地垂下了腦袋。
秦錚把斷了脖子的特務拽出來。他拔出手槍快步走回樓門。路妻在秦錚的掩護下抱著孩子一路小跑著上了汽車。
“趴下身子。”秦錚發動了汽車。果然就在汽車將要拐彎的時候,在後面的一片叫罵聲中傳來幾聲槍響。一發子彈穿透了汽車玻璃。
待遠遠地脫離了險境,路妻終於鼓足了勇氣問道:“秦錚,你跟嫂子說實話,家興他是不是不在了。”
很多年了,秦錚沒有感到過害怕。但此時此刻他卻怕得厲害。他怕路妻的追問,更怕囡囡那雙透著童真的眼睛,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力隱瞞。終於,在路妻的一聲又一聲的追問下,他聽到自己用一種奇怪的聲音說:“是的。老路今天上午被漢奸特務殺害了。”
立刻傳來了路妻的號啕大哭。囡囡不明就裡,也咧著小嘴跟著母親哭起來。秦錚也想哭,但是眼裡卻沒有淚水。他也沒有勸。
“哭吧,哭出來吧。”他心裡默默地說。
秦錚把車一直開到蘇州河一帶。他買了一些吃穿應用之物,打了個包袱把娘倆送上了一艘小船。哭過之後,路妻一路上再也沒有一句話,只是目光呆滯地跟著秦錚機械地走。分別之際,秦錚突然拉住她的手哽咽著說:“嫂子,老路臨死之前我就在他身邊。他……沒有受多少罪。我在他面前發了誓,一定會為他報仇的。你保重吧。”說完秦錚把那兩根金條塞進路妻的手裡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