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些天,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逛街的時候,手也會很自然的牽在一起,但我還是氣壯山河地告訴她:
“分別很大。比如你要是死了,我會很傷心,但絕不會想到陪你去死。你若是忽然消失了,我也會很傷心,但絕不會想去找到你。你若是忽然撲上來親我一口,我只會以為是蚊子叮了一下,絕不會……”
忽然瞧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我連忙說道:
“再比如我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甚至我們倆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的確,我們連彼此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但此刻看著她在夜空下白衣如雪,秀髮伏肩,不知怎地忽然有了想知道她姓名的念頭。
“那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xf。”
“???”
“拂曉的曉,曉溪塔的曉。山峰的峰。”
“挺不錯的名字。”
很好,她不像別的女人一樣,總是追問我姓什麼。
“xf意指清晨的山峰,與日同生,與霞共輝的意思。”
她搖搖頭說:“不對。xf,說的是女人的眉毛。”
接著她背了一句古詩。
雖說這句詩我沒聽過,但仍是面上一窘。
“你呢?”
她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輕聲道:
“葉輕眉,看輕天下鬚眉。”
她俏皮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偷偷看著無辜的我。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她打來電話。
我問她,知道了彼此的名字意味著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似乎覺得我問的有些多此一舉:
“那我們自然就是朋友了。”
“朋友?”我心裡狂鬆一口氣,連忙在電話這頭哈腰稱是。
於是我們就是朋友了,很好很好的那一種。
必須承認,葉輕眉同志是一個好同志。
至少對我而言,她可以為我提供無來由的飲食供給,可以讓我稍微擺脫一下無所事事的生活狀態,可以鍛鍊我那兩寸半長的許久未練過的將爛的滑舌,可以讓我回憶起牽女孩子小手是一個什麼感覺,可以讓我重溫好為人師的怪癖,可以讓我幻想自己是在談一場從天上掉下來的戀愛。
不過我很清醒地知道,天上從來沒掉下過林妹妹,若有,也是掉到了寶玉的怡紅院子裡。
在我的記憶中,唯一從天上掉到我床上的,只有蟑螂而已。
這是件真事,自那天起,我便和家中的蟑螂勢不兩立。所以現在它們在我家裡的處境非常淒涼,欲死不能,生而不爽。
不過至少,我現在可以幾乎天天看見一張純淨的臉,這讓我很容易地就陷入某種自己很喜歡的幻想中。最關鍵的是,這張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無窮無盡的笑意。
總之,還是那句老話:我喜歡。
曾經有個中年人,在他三十六歲生日的酒桌上告訴我:
“xf啊,要好好過日子,人一過二十之後,這日子就跟飛一樣的就跑了。當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發現自己已經是孩子他爹了。”
那年我十八。
雖說我一直牢記前輩的慘痛教訓,但仍然沒能阻止日子自己飛走。
我記得好象前不久香港才回歸,怎麼一晃又要跨世紀了。
我很擔心自己搞不好哪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也是孩子他爹了。
我曾經總結過,之所以二十歲後的日子會過的快,是因為這一段時間人會過的很疲沓。談戀愛的沒了激情,搞事業的,還來不及培養野心,讀書的往往在想雞阿姨,每天的日子似乎都是這樣在過。書還是那幾本書,公司還是那個公司,路也還是那條路喲,女朋友都還是那個女朋友,沒法換。
機械的重複,永遠是謀殺時間的良策,比如鐘錶。
好在東方紅,太陽昇,中國出了個葉輕眉。
她絕不會讓你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很無聊,她只會讓你覺得非常無聊,無聊地可以讓時間停擺。
第二天,天下雨,她拉著我滿大街的飛奔,對街道兩旁畏畏縮縮躲在屋簷下的人們投以同情的一笑。然後,不顧那些人們對被她拖著的我的同情,從四新路一直跑到濱江公園那兩個爛亭子。
然後她看了我一會兒,很生氣地對我說:
“你怎麼還不脫衣服啊。”
我大驚之下,早失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