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宮律一如折翼的海鷗,帶著滿身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傷口,奄奄一息的由京都回到他們的身邊。
宮律從不提在京都的那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隨著她身上的傷口漸漸的淡去,她似乎又變回原來那個冷靜而受到方家幾個妹妹所依賴的大姐。
但是,從沒有一個人認為事情已經過去,因為她眼中偶爾閃過的落寞和化身午夜女神以音樂抒情的舉動,都讓他們知道,她身上的傷縱然不復見,但她心中的傷仍在疼著,在每個夢迴的夜晚發疼。
“你要放假出國,這世界上多得是地方讓你選擇,你不一定要去京……那兒吧!”方商律急得連連抓頭,她就怕宮律那總是難教人猜出喜怒的表情,也怕自己這一出口反而更觸到宮律心上的傷口。
“我沒事的,有些事如果不去解決就會永遠存在,當了法官這麼多年,我一向沒有什麼自己的時間,就趁這個機會解決一下也好。”相對於方家客廳中凝窒的氣氛,宮律臉上竟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沒有百份之百成功率的手術,掀開舊傷口是有風險的。”
一向不愛多管閒事的方徵律難得發表她的看法,這話是冷的,可宮律也明白這一向冷情的妹子話中的擔心。
“法律以不溯及既往為原則,又沒錢賺,過去的就算了。”方角律不也贊同宮律去京都,畢竟她怎麼也忘不了十年前,她門一開,宮律便像是被抽離了靈魂的破娃娃般,幾乎就癱在她的面前,她敢說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腦中一片空白,當時她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樣的印象至今她仍忘不了。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但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天真的女孩了,對我來說,這一趟只是去捨棄一些失落的過往,順便舊地重遊罷了。”宮律平靜而堅定的掃了眾人一眼。
“可是……”
“好了,別說了!宮律都這麼大了,她是個有行為能力的人,要到什麼樣的地方去是她的自由。”一直未出聲的方禮運終於說話了。
他的話讓除了宮律之外的方家姐妹全皺起眉頭,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會站在宮律那一邊。
“爸!”她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道。
“虧你們各個都還是學法律的,人身自由在什麼情況下才可以限制,你們不明白嗎?宮律有絕對的自由決定她要做什麼,身為她的父親,我相信她的選擇,我希望身為她妹妹的你們,也要相信她的決定,明白嗎?”方禮運說話慢條斯理,但權威十足。
“爸……謝謝!”宮律那難得有表情的臉也湧上一絲感動。
“謝什麼?”也許是法官的通病,方禮運也不是一個會表露情感的人,被宮律這聲“謝謝”的話語,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反應,“你只要記得不論如何這兒都是你的家,玩倦了記得回家就好。”
而對家中兩位難得有過多情感反應的法官一下子真情相對的畫面,其他人是既感動又尷尬,一雙眼睛都不知道該擺哪兒好了。
只有那一向不吝於表現感情的方羽律一把擁住他們兩人,“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們,好愛好愛這個家的每個人。”
“大法官都做解釋了,我們還有什麼話可說?”方角律聳聳肩,眼睛有些異常的明亮。
“看來事已成定局,那也只有祝你玩得愉快了。”
方商律雙手一攤,她拿這種場面最沒轍,“看你什麼時候要出發,說一聲,我開車送你到機場。”
既然阻止不了也留不下她,那就送她一程。
“不行!”又是異口同聲。
“為什麼不行?”方商律不明白的看著突然將炮口一致轉向她的家人。
宮律難得的輕笑出聲,她當然明白家人反對的理由。換作是她,她也不想把任何一個親愛的家上送上方商律的車。
方商律開車只是一句話可以形容——怎一個“猛”
字了得。
“我想他們所有人只是知道我的目的是京都,不希望我搭你的車之後京都沒到,倒先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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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然沒有稍停的意思。
宮律將行李箱由衣櫃的最上層拿下來,開啟外面套著的塑膠套,露出一個麂色的大型箱子。
她有足足十年沒有開啟過這個箱子了吧?自從十年前由京都回來後,她就把這隻箱子連同她的記憶,全都封進衣櫥的一角,不看也不想,全數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