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張已經滿是書寫著歲月的滄桑的皺紋的臉上,還真是泛起了年輕人的紅暈,讓人情不自禁地會回想起當年,回想起他的英姿颯爽,“沒有辦法,只要當時我晚出槍一刻,就會又有一個兄弟……”
“不管怎麼說,還是槍好用啊。呵呵,我們師長一開始可也不是這麼認為的。知道嗎?當時我用的那把六輪槍,本來還是我們在四川整訓時,師長的老朋友、老上司、紅三方面軍的總指揮陳玉成將軍,託人千里迢迢送給我們師長的。那個時候,為了這麼一把槍,不知道能眼饞死多少人,可是,自打收到槍之後,面對這麼珍貴的禮物,他雖然心花怒放地把玩了幾天,隨後卻是一直叫我挎著,即便是幾年後師長成了第二騎兵軍的軍長,而且全軍都開始裝備了新式的槍械,也沒見師長帶過槍。‘騎兵嘛,除去戰馬,依仗的就是你手裡的馬刀’師長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這話,而且,師長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兒的那種說是輕蔑也好,說是豪氣也罷,在我看起來都是是那麼的瀟灑,用眼下的一句時髦詞來講,就是霸氣!”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們師長在戰場上就不會使用和注重火器、火力的配合,這方面師長同樣突出。東有陳廷香,西有劉昌林,南有陳桂堂,呵呵,翻翻書看看,天朝紅軍三大虎將,哦,現在喜歡說是閃擊戰專家,就有我們師長一個,想想看,如果我們師長沒有真才實學,會有這種彪炳天朝史的戰績?軍長不帶槍,這習慣一直持續了好些年,記得聽說他開始帶槍的時候,那都成了一道新聞了,那年的紅星報上為此還特意寫了篇文章說這事。嘖嘖,羨慕的人多啊,師長帶上的槍這次是安王殿下親手贈給他的。據說為此陳玉成將軍還開玩笑地擠兌過我們師長,說我們師長眼睛朝上看,不拿他這個豆包當是乾糧……”
………【第三一四章憂傷與懺悔】………
不管怎麼說,同樣是受到強烈的復仇心態的驅使,隴家禾完成了師長交給他的任務,卻沒有就此罷手。作為一個師長的侍衛,能夠衝到搏殺第一線的機會已經是少得可憐,今天,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可以大展拳腳的場合,如果不充分地利用起來,那怎麼得了。
沒有給槍膛裡補充子彈的功夫,也根本不想浪費丁點兒的時間去倒騰什麼子彈,隴家禾像是一頭紅了眼的豹子撲進一群餓狼裡,手裡剛硬鋒利的馬刀帶著呼嘯,在身體的周圍揚起雪花一片,沒有片刻時間,渾身上下就幾乎被來自一隻只“餓狼”的那股股汙濁的血浸透。
此時,丟掉了頭上象徵著權力與尊貴的黃頭巾和純金的飾圈兒,打扮的與一個普通的回勇一般無二,被他的“羽林軍”擁裹著四下亂撞的任武,像是一隻落湯雞,渾身上下也是溼得透透的,不過,那不是血,而是帶著羶腥氣的臭汗。他扎巴著雙手,那口一直拎在手裡,經過寧夏府城內最有名的珠寶高手給裝飾後的極其精緻,曾經令他愛不釋手,連睡覺都恨不能要抱在懷裡才會安心的龍泉寶劍,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居然也遺失在了亂軍之中。
也許是發自內心的死到臨頭的恐懼,也許是不停地由體內奔湧而出的汗水,叫他已經像是虛脫了一般,身體不停地在打晃,在痙攣。皎潔的月光下,他那張原本發黑的臉,現在看上去死人一樣的慘白,往日裡總是鼓鼓的腮幫子也早癟了進去,兩張厚厚的嘴唇神經質地在不停開合。沒有了當初面對張遂謀的那種狂妄,更沒有了曾經當著馬德元、孫玉寶、餘彥祿、牛二河等人強裝出的要與“漢人們血戰到底”的豪邁氣概,剩下的只是順著喉嚨裡發出來的一種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渾濁聲音。
任武清晰地聽到,四周圍的高地上,那吹了已經將近有兩個多時辰的紅軍響徹雲霄的號角聲,如今不僅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是愈來愈激昂,愈來愈近,似乎就在他的耳朵邊兒上鳴叫,刺得他耳膜鼓脹生疼。
完了,直到現在,任武好像忽然間明白了,自己和自己的同類們根本就不是他所深惡痛絕的漢人們的對手。一個個回勇像是經不起風吹的麥秸子,在太平紅軍的刀下,紛紛變成了無頭鬼,或者是“殘垣斷壁”,那種掙扎中的絕望、慘厲的呼號,叫任何人都心中不由自主地戰慄。
“算了,投降吧,為了……”任武兩腿發軟,如果不是幾個心腹的一直攙扶,他馬上就會坐在地上。他揚起頭,看了看夜空中的那輪明月,悽然一聲長嘆,真主啊,潔白不是應當只有屬於我們回回民族的嗎?想到這的時候,他的眼睛裡情不自禁地又流出了兩行汙濁的淚水。
任武的這句話不知怎麼的倒被他身邊兒的幾個心腹侍衛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們只是聽清楚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