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前話別,湘湘在屋簷下等候,看見他們隨和親暱的言行舉止,心裡為齊晦有這樣的朋友兄弟而高興。一面又想,果然齊晦只是看起來有些冷漠,對於在乎的人,無不真心相待,倘若他能有安樂太平的生活,又會是怎樣的風采?
胡思亂想時,齊晦已經朝湘湘走來,明朗的日光下,他身體的一側稍稍背光,陰影讓輪廓顯得更加分明,他只微微一笑,把湘湘的心都點亮了。不由自主地跑上去,笑著問:“龐公子是不是沒那麼討厭我了?他今天看我的目光,和善了許多。”
齊晦笑:“他本來就不討厭你,只是對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人多少有些提防和懷疑,這麼多年從沒有人能進入冷宮並住下來的,他覺得稀奇而已。”
兩人到屋內坐下,齊晦似乎要寫什麼信函,拿出筆墨已是很久沒用乾涸了的,湘湘熟稔地幫著潤墨鋪紙,齊晦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不禁問:“你會做這些事?”
湘湘點頭,小心翼翼地磨墨,沒在意齊晦的目光,自顧自地說:“我們會去各種地方跳舞,主人家對舞蹈的品味也不同,師傅要我們在跳舞時執筆寫字,算是一個花頭,所以小楷和大字,我都會。不過沒幾個人有耐心學,遇見這樣的主兒,就大多是我主舞,平時都是靜姝或其他人主舞。但靜姝學了幾個字就沒耐心,師傅也不可能讓我們花大把的時間練寫字,沒天賦的就都算了,大概我算有天賦,學了沒多久就會了。”
她說到興奮處,眼中閃爍光芒,驕傲地比劃著說:“我可以握著大抓筆騰空轉身時寫字,練了沒幾次就成了。”
齊晦漸漸也對湘湘的過去感興趣,見她高興,便饒有興致地聽著,問起為何平時不是湘湘主舞,她嘿嘿一笑,方才誇自己都不見害羞,這會兒卻有些臉紅,小聲道:“大部分的客人,都希望我們在臺上捎首弄姿,或是露胳膊露腿,舞姿越妖嬈越好。那些我就學不會了,不然我做什麼總捱打呢,就是為了這個做不好。”
齊晦心疼,溫柔又霸氣地說:“都是哪個打你的,將來去剁了他的手。”
湘湘笑,低頭繼續磨墨:“師傅們好歹教會我吃飯的本事,也不下狠勁打我,就算了吧。反正等班主死了,我會給他去立個碑,他可沒少下毒手。”
豔陽照進屋內,將兩人的身影拉長,磨墨聲輕盈安寧,間或有笑聲在其中。倘若不是在這皇城裡,倘若是在遠離京畿的安寧小鎮或村落,如此安逸美好、神仙眷侶般的生活,誰人不向往。但也許最難能可貴的,是在壓抑晦暗的皇城之中,他們還能有這份悠然自得的心境。
深秋時節,太陽一落山,天氣就寒涼入骨,衣衫尚未厚實,夜風陣陣,直叫夜行的人打哆嗦。此刻萬籟俱寂,唯有風聲呼嘯,靜姝裹著黑色斗篷,扶著宮牆一路從芙蓉居走向東宮,從昨晚皇帝“病了”到此刻,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明德殿,她比平日更容易的,就走到了東宮。
而就連明德殿裡,也大多是太子的人,東宮這邊的人看到宋靜姝,根本不會奇怪,一貫是那個內侍送靜姝進門,今晚則遞給她兩隻小藥瓶,面無表情地說:“正是給太子換藥的時候,勞煩靜美人。”
靜姝捧著藥瓶進來,太子正臥在榻上,哪怕二十來歲年輕的身子,也經不住十幾鞭子往死裡的抽打,他疲倦地朝靜姝一笑,慵懶地說:“來替我換藥嗎?”
靜姝小心翼翼走到床邊,屈膝蹲下,心疼地問:“殿下還疼嗎?”
“廢話,你要不要試試看?”齊旭冷笑,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你也沒少吃過苦頭吧,那老東西喜歡打你們,是不是?”
靜姝身子一哆嗦,什麼話也不想說,伸手掀開被子,齊旭還穿著銀綢寢衣,她一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齊旭毫不介意地說:“幫我脫了吧。”
“是。”靜姝沒有再猶豫,這是她第一次觸碰太子的身體,也是她渴望已久的事。若非太子身上的傷痕太猙獰可怕,若非想到他正承受著劇痛,靜姝就打算勾出他的火,她不信自己沒本事誘惑太子想要她。
但這一切都沒發生,鞭傷的劇痛讓太子掙扎出一身的汗,在每一寸傷口上擦藥,都如同拿鞭子再抽一下,靜姝為他拉上衣褲時,太子已經累得昏沉沉要睡過去了。
靜姝洗了手,重新回到床塌邊,跪坐在腳踏上,用絲帕輕輕擦去他的汗水,太子忽然睜開雙眼,把他嚇了一跳,齊旭卻是問:“從前他打我,母后都沒有為我上過藥,她永遠就坐在那邊,唸叨我的不是,哭訴她的艱難。”
靜姝抿著唇,心疼的眼淚直打轉。
齊旭冷笑:“你就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