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奢求的東西紛至沓來,倒真的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為父知曉,主母你也許對我還心存不滿,只是,這府裡的規矩總歸還是有孃家人送嫁,體面些。”柳常勝說著說著,聲音越發低了下去。
纖綿倒也有些釋然,不原諒又能如何,自己終將成為一縷孤魂,此生,來生都不會與此人再見,放過他便是放過自己。她緩緩伸手搭在了柳常勝宛若樹皮的手上,低喃道,“我懂,走吧,父親。”
柳常勝略略呆了呆,眼中恍若有淚光依稀,但轉瞬便換做一副平日的肅穆模樣,聲音卻抖動著回答,“嗯。”
院子中三個孩子穿著朝服,見到纖綿,齊齊行禮,異口同聲道,“恭賀母親大喜。”
纖綿略略頷首,由著柳常勝的牽引望見了園子外停放的十六人抬的花轎,她走到轎子旁邊,轎伕們齊齊跪拜,三呼千歲,“恭賀主母大喜。”
柳常勝靜靜地鬆開了纖綿的手,啞著嗓子低聲囑咐,“女兒,此番嫁的不是常人,凡事萬要以天下先,拿出天下母的氣度來。當然,為父相信,你也能夠做到。”
纖綿聞此竟然眼中湧動出一股熱流,這是柳常勝此生第一次以父親的名義囑咐自己,說的都不是平常父親們在女兒出嫁時候該說的話。不過,她也明白,他在盡力做一個好父親。她明瞭,所以,低眉一笑,柔聲應道,“父親放心,那些,女兒都曉得的。”
“曉得就好,曉得就好。”柳常勝的脊背有些僵硬,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退。
纖綿見此,眼中似要流出淚水,父女之情血脈相連,竟然疏離成了此番情狀,她輕嘆一聲,安撫道,“父親,萬要注意身體,女兒去了。”
柳常勝搓著手,點著頭,“嗯,好,好,好。”
纖綿穩穩地坐在了轎子上,雪青幫忙掖好簾子,脆生喚道,“起轎——”
纖綿的心隨著轎子的起伏也跟著起伏,本以為不會再動容的心卻在此刻當真有了些出嫁的心情。
轎子悠悠而起,卻從角門出了去,官兵開路,儀仗隊緊隨,樂師們隨著轎子的緩緩而出吹奏起喜樂來。喜樂驟然而起,《鳳凰于飛》的曲調伴著街上人們此起彼伏的高呼聲翩然落入纖綿的耳朵。她端正地坐在喜轎上,手指癢癢的,有些想要看一看外面的情狀。
雪青似乎瞭然她的想法,隔著轎子囑咐道,“主母,此番主上特意囑咐了,主母不喜面紗,所以把蓋頭都省了,可這樣就更不能掀開簾子咯。雖然不是第一次嫁,但新娘露面總是不吉利的。”
纖綿腹誹自己一個將死之人怎麼還怕什麼不吉利,但仍然乖順地放下手,就算將死,她也想這一日順順利利的,哪怕只有這麼一日。她靠在轎子上,撇嘴,緩緩道,“可是,我是真的好奇,雪青,你且說說,外面現下是個什麼模樣?”
雪青望著街道兩邊齊齊跪拜的人群,遠遠望見夾谷琰著一身正紅金線盤繡與纖綿的喜服相應的吉服,笑容清淺,卻霸氣天成,肅穆而奢華的儀仗整齊而貴氣逼人,她抿了抿唇,總結道,“傾城花嫁不過爾耳。”
“傾城,花嫁?”纖綿喃喃地重複道。
“是的,主母,唯有此句才可形容。”雪青篤定地回應道。
“雪青,此番,是否死了也值得?”纖綿的目光有些呆滯地問道。
“是值得,不過活著,更好。”雪青淡然而堅定的話語透過喜轎徐徐傳來。(未完待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十里燈
喜轎繞城一週後終於穩穩落地,纖綿定了定神,暗笑自己已經如斯年歲,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仍然為著這嫁人之事心神不寧。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徐徐將簾子撩開,纖綿傻呆呆地盯著無端出現的夾谷琰,唇角微微抽動,嘆道,“似乎,不是這麼個程式罷?”
夾谷琰痴痴地看著她半晌,低眉咳了咳,緩緩伸出手,笑道,“我為天下主,程式都是我定。況且,也只省去了你不喜的和我不喜的,你覺得可好?”
纖綿顫顫地伸出手,把兩人都不喜的程式省略,還能剩下些什麼?她垂下眼簾,並沒有分辯,不置可否道,“主上定下的自然都是好的。”
“你好,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夾谷琰緊緊握住她的手,篤定道。
纖綿淡然一笑,不以為意地跟著他從正門而入,紅綢十里,兩邊皆是跪拜的大臣,隨著纖綿和夾谷琰的步入,齊齊叩首,三呼“恭賀主上與主母大喜。”
呼聲山響,彷彿久久迴盪。
自詡見慣了大場面的纖綿不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