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頭髮全白了,臉色臘黃,顴骨高高突出,眼睛卻深深地凹陷下去。他下半身在被子裡看不到,上半身穿著的一件病號服卻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整個人看起來就象一張皮裡包著幾塊骨頭,瘦得慘不忍睹。
他居然老了!
這是趙沐蔓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感慨。隨之湧上心頭的,是一種又可憐又可恨的感情。
原來他就是趙普華,趙沐蔓的父親。
趙普華看到進來的趙沐蔓,先是怔了一下,他眯著眼,似乎一時沒認出來,然後,他冷哼了一聲:“是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和我見面嗎?”
“你來看你死了沒有!”
這不是她想說的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就脫口而出了。
說完這句話,就連趙沐蔓也詫異了。
趙普華卻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就好象以前常聽到似的:“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要你披麻戴孝。”
方敏紅見他們父女二人越說越僵,急忙道:“老趙,小蔓聽說你病了,特意來看你的。”
“來看我?來看我死了沒有吧。”
“你別這樣,總歸是父女,這麼多年了,多大的仇也該淡了。”
趙普華看著方敏紅冷笑:“你以前不是很討厭她的嗎,我記得可沒少在我面前說她的壞話,後來她離家出走,你也叫我不要找來著,怎麼,現在看她有錢了,就巴結上了,告訴你,沒用的,這丫頭最無情無義,連我這個親爹也不過如此,更何況是你這個後媽。”
方敏紅被趙普華一番話說得滿面通紅,她不安地看了趙沐蔓一眼,不敢再說話,低著頭縮在一邊。
趙沐蔓雙拳緊握,指甲都掐到掌心肉裡,似乎只有這樣尖銳的疼痛才能消除她心底的悲涼。
這就是她的父親?與其說是父女見面,還不如說是仇人相見更為貼切吧。
這一刻,她對趙沐蔓有了一絲同情,有這樣的父親,也怪不得她會是那個樣子。
她忍著氣,從包裡取出錢來,放在病床旁的桌上,對方敏紅道:“這有一萬五千塊,一萬塊你一會拿去交給醫院,剩下的錢給他買點有營養的補一補,要挑無糖的,還有,一定不能再給他買酒了。他再鬧,就叫人把他捆起來,他瘦成這樣,一定打不過你,你不用怕他。”
方敏紅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站著都有點發抖。
趙普華卻猛然從床上直起身,象是要吃人一樣,盯著趙沐蔓:“你這是跟誰說話,怎麼,現在翅膀硬了,以為就可以騎到老子頭上來了是吧。”
趙沐蔓沒理他。
方敏紅囁嚅道:“小蔓也是好意,你這病,醫院一天得一百多塊,咱們家底都掏空了,醫生說再不交就要停藥了。”
“哼,拿一萬五千塊就就想撇清關係了,告訴你,想都別想,你是我生的,我打得罵得,花你的錢也是天經地義的。聽說你傍上個有錢的小白臉了,是不是站在外面那個,和你媽一個德性,一臉狐媚相。”
他鄙夷道:“不是說很有錢嗎,怎麼才拿這麼點來。”
趙沐蔓忍無可忍,冷冷道:“我來錯了,看來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住院,別想我再掏一分錢。”
她說完扭頭就走,走到門口,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還有,醫生剛才說了,如果你下次再來,就要拒收,你如果真的不怕死,下次就不用上醫院了,直接喝到火葬場去好了。”
“啪”的一聲,一個杯子從後面飛過來,狠狠地砸在門框上,碎成幾塊四處飛濺。
接著,便傳來趙普華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趙沐蔓沒有回頭。
趙衍原本一直站在門外的走廓裡,從敞著的病房門外可以清楚地聽到裡面的聲音。可是因為這是趙沐蔓的家事,他無法插手,所以只好裝作聽不到,甚至還故意走遠了一些,他想趙沐蔓大概也不願意有人知道她父親竟然是這樣一種人。
等到聽到趙普華砸杯子的聲音,他終於忍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正好碰到趙沐蔓走出房門。
“你臉怎麼了?”
趙衍一眼便看到趙沐蔓臉上被劃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都已經滲出血來,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趙沐蔓伸手輕輕一摸,這才發覺臉上一陣刺痛,她搖搖頭:“沒什麼,大概被劃了一下,我們走吧。”
趙衍道:“先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吧。”
“不,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