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在波士頓時,有天晚上肚子餓,到處找不到東西吃,結果兩人只好很哀怨地分食剩下的幾片餅乾,一面幻想臺灣的小吃?”
“我……記得啊。”她猶豫地點頭,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一天。
她還記得,那是個下著雪的冬季夜晚,天很冷,兩人很餓,只能依偎著彼此取暖,喂彼此吃餅乾。
“你記得我們列了一張好長的小吃名單嗎?還說回臺灣後要一一輪流去吃。”
“嗯,我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呢?她恍惚地微笑。
“我記得第一個選項我們還爭論好久,最後決定是——”
“清粥小菜!”她搶著介面。
跟著,兩人都笑了,曾經以為淡去的回憶在各自腦海裡鮮明地映亮,是那麼溫暖,那麼教人心頭甜蜜蜜。
“復興南路上的清粥小菜,去吃嗎?”他含笑問。
她亦含笑頷首。“好。”
“那一小時後見!”
黎暉緩緩地放下電話。
他在做什麼?
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深更半夜約前女友出去吃宵夜,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禮數。
只是,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了,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清芙。
黎暉斜靠在窗邊,仰望天邊那銀白色的、顯得十分乾淨的月亮。
不只今夜,自從與她重逢後,他便不時想起她,尤其這兩天,他實驗進度不順,每到心情鬱悶之際,第一個掠過腦海的便是她神采奕奕的笑顏。
他想起以前,當他還是個小實習醫生的時候,缺乏睡眠的忙碌生活令他備感壓力,更別說還要面對醫院裡的生老病死以及一切不公不義。
挫折長期累積,他的情緒一次次瀕臨爆發邊緣。
每一次,都是清芙拯救他。
她生性樂觀,總是笑臉迎人,對自己有信心,對別人也有耐心。
她會鼓勵他對她訴苦,發洩不滿的情緒,幫助他適當地調節壓力,然後,再用幾句玩笑話促他恢復幽默。
他喜歡和她對話,喜歡與她唇槍舌劍,最後笑著握手言和。
他真的很喜歡她——
一念及此,黎暉不禁嘆息,額頭抵住冰涼的窗玻璃。
現在想想,真覺得不可思議,為何當初他可以那麼輕易與她分手?為何現在,又輕易任她在自己平靜的心海掀起波瀾……
手機驀地響起,震動黎暉迷濛的思緒,他回神,接起電話。
“暉,是我。”耳畔傳來傅月眉輕柔的嗓音。
他緊抓著手機,一股難叢百喻的沉重壓過胸口。“有事嗎?”
“嗯,也沒什麼。你現在還在醫院嗎?”
“是啊。”
“在做研究?”
“嗯。”
“這樣啊。”
“怎麼了嗎?”他察覺她似乎有話想說。
線路那端詭異地沉寂半晌。“沒事,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想聽他的聲音?黎暉揚眉。“月眉,你老實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嘆息一聲。“真的沒事。”
“好吧。”黎暉半猶豫地應道。如果他是個夠格的情人,現在應該馬上掛電話,奔去她身邊了。“要我過去嗎?”他試探地問道。
“不用了!”傅月眉彷彿很驚訝他的提議,連忙婉拒。“既然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你了,晚安。”
“晚安。”
他掛電話,蹙眉瞪著手機螢幕。
月眉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打電話來的女人,或許,他該去瞧一瞧……
臺北市復興南路,有一排專賣清粥小菜的店家,各店自有特色。深夜至凌晨,臺北夜貓族們絡繹不絕,三二兩兩來此吃宵夜、打牙祭。
清芙坐在其中一家店二樓靠窗的座位,一面看窗外街景,一面等待。
臨出門時,黎暉打電話來,說他會晚點到,她原本想正好繼續寫企劃,一顆心卻怎麼也定不下來,很慌,坐不住,終於還是決定提前赴約。
她坐在窗邊等待著,四周的粥香菜香逗引得她肚子也餓了,肚皮裡鬧著一陣喧囂。
她不理會,堅持等到黎暉來才點菜。
在等待的時候,她不時憶起從前與他談戀愛的美好片段。她想起有一回,她試圖醃蘿蔔,結果醃出一場災難,把他嚇得臉色發白,直說寧願從此以後沒配粥的小菜,也不要她如此大費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