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她的兼職,她的正職是鄉里唯一一所國小的行政人員,因為她是從北部大城市來的,懂得較多,能力又強,所以非常受到村民的依賴。
這份正職工作的收入雖然不多,但很有被需要的感覺,她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這個單純的小村落。這裡讓她再度感受到擁有家人的滋味,即使大家都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可關心和笑容都是那麼的真實不虛偽,這才是所謂的家人、真正的家人,不是嗎?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再搖了搖頭,甩開因“家人”這字眼而逐漸凝結的鬱抑。
現在的她為了何海胤的事已經夠煩夠鬱悶了,實在沒必要再讓遠在天邊、就快要形同陌路的父母來軋一腳,她沒這麼自虐。
再次深吸一口氣,她動手開啟大門,然後頭一抬就呆住了。
門外,何海胤一邊抓著癢,一邊尷尬的笑著對她打招呼。
“嗨。”
她無言的瞪著他,壓根沒想到他竟然還沒離開,而且看他衣服狼狽的模樣,他似乎一直待在這裡沒有走。
突然間,她感到一陣惱怒,正想開口對他發火,不料——
“你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肚子好餓,早上到現在只喝了一杯咖啡而己,胃已經開始痛了。”他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
夏美里用力的瞪他,真的很想發火,想對他吼叫說“你就算餓死也不關我的事”;想叫他快點滾,不要再到這裡來;想說胃痛活該……
她想了一堆想說的話,最後說出口的卻是——
“進來。”
她真是恨死自己的心軟了。
囡為生氣,她在廚房裡的動作特別租魯大聲,乒乒乓乓的迅速煮了一碗雜菜面端給他之後,她丟下一句“吃完就請你離開”,然後便徑自轉身出門,先將陳在外頭的衣服收進來,接著就直接去了村長家,沒再理會他。
這個小地方沒什麼小偷,就算有,她家裡也沒什麼東西好偷的,所以她一點也不在意大門有沒有鎖的問題。
她在村長家窩了三個多小時才回家,若非習慣早睡的村長夫婦已經哈欠連連,她會窩更久。
從村長家一路散步回家,陪伴她的除了蟲鳴聲與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之外,只有寧靜與安詳——如果她能徹底忘了何海胤的事的話。
已經快要十點了,她都讓他吃了一整天的閉門羹,他也應該要離開了吧?
帶著這個希冀,她緩緩地靠近自己的家。
在庭院中沒看到他的人影時,她鬆了一口氣;在推開家門看到裡頭也空無一人時,她整個人大放心;只是當她走進屋裡,轉身關門卻看見一堆疑似行李的東西堆放在客廳的牆角時,她真的差一點就失控尖叫。
那個傢伙呢?為什麼把他的東西放在這裡?他人呢?
她怒氣衝衝的轉身走向廚房,只因為出門前他人在那裡,但現在——當然不在了。
她迅速地在屋子裡轉一圈,廚房飯廳裡沒人,客廳裡沒人,浴室廁所裡沒人,這屋子裡只剩下儲藏室和她房間她還沒找過,他該死的不會是在她的房間裡吧?
她大步的走向房間,用力把門開啟,只見那個傢伙竟然真的在她房裡,而且還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快要被氣炸了!
“起來!你給我起來!”她大步走上前,用力的搖晃他。
何海胤輕籲一聲,愛睏的睜開眼睛,低喃的說:“你回來啦?”
“你為什麼在我床上?誰準你睡在我床上的?起來。出去。我叫你吃完就離開的,你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還不起來?”她火大的吼道。
“我好累,你先讓我睡一覺好不好?”
“你不要得寸進尺,給我起來!起來!”她怒不可遏的用力拉他,終於將他從躺著的姿勢拉坐起來。“你還不下來?”
“我真的好累。”他委靡不振的坐在床上說,“上星期從你這裡回去後,我為了把工作交代整理告一段落,每天都睡不到四個小時,昨晚甚至通宵達旦只眯了一個小時。”
“那是你的事,快點起來。”她強迫自己狠心道。她是絕對不可能讓他睡在這裡的。
他用小狗般可憐又無辜的表情看她。
“快點起來。”她視若無睹的再次冷聲催促他,不想重蹈覆轍。
如果她之前夠狠心,管他是肚子痛還是胃痛,全都坐視不理的直接將他趕走的話,那麼她現在也不用這麼生氣和頭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