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搞不懂為什麼一個幽靈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能量,不只可以碰觸到他,連那透明的小手竟然還帶著些微的溫度,而且還能有這麼好的精神在這邊嘮嘮叨叨的教訓他,說一些他雖然聽過、但組合在一起卻讓他不解其意的字眼。
“很機車就是……”她試著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說,最後只能放開他的臉,站起身叉腰大聲耍無賴地道:“啊──很機車就是很機車啦!反正你就是很機車啦!”
這次他倒是很配合的跟著抬首看她,而且唇角竟難得地微微揚起,眼中還帶著笑意,輕描淡寫地說:“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個意思?”
“誰說的,我當然知道!”她揚起下巴用鼻孔瞪他,可惜卻掩不住眼底的心虛。
“OK,既然你知道,請問一下,那是什麼意思?”他那雙青綠色的眼瞳向上斜睨著她,加上那張要笑不笑的俊臉,根本就是一副等著嘲笑她的模樣,哪裡有半點請教的樣子。
她看了不由得生氣,瞪大眼提高了音量嚷道:“就是……是……是……”
這“是”了老半天,她可“是”不出半點字眼來,“是”到最後她滿臉通紅,連這字都消失在空氣之中。
他一手支著下顎,氣定神閒的瞄著她,“是怎樣?”
看到他那張“閒閒”的俊臉,她一時又羞又氣又尷尬,雙手奮力拿起桌上的詩集,便往他頭上打,“是你的大頭啦!臭歐陽!”
沒想到他反應倒是挺快的,伸手擋住了她的攻擊,還穩穩的抓住那本詩集,教她一口氣還未消,另一口氣又上心頭,雙手緊抓著書,死命的想將書搶回來。可惜她當人時就沒多大力氣了,何況現在是半幽靈狀態,光是拿書起來都很費力了,當然搶不過他。
“啊──可惡!”她發出一聲挫敗的尖叫,乾脆放棄那本書,小手攥起拳頭直接扁他,嘴裡漫罵:“死歐陽、臭歐陽,我最討厭你了!討厭、討厭、討厭──”一陣輕得有如蚊子叮咬的拳打腳踢之後,她才消了氣,打完了人又踢了他一腳,才氣嘟嘟的飄浮著離開。
歐陽青半點無傷的看著她飄走,人卻還在發愣。她剛剛那陣突如其來的無賴猛攻,還真讓他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忘了反應,一方面是因為她還不懂得控制,所以打起人來不會痛;另一方面卻是,老實說,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樣對他,就連他親生父母光是看到他這個兒子,都會下意識的調開視線,更別說是對他發怒或扁他了。
他看看手中的詩集,又疑惑地抬首看看已經飄到草皮上打滾、絲毫不怕燦爛陽光的幽靈女孩。
她一下在草皮上打滾,一下又浮在半空中追著被她嚇得驚惶失措的黃色小粉蝶,一下子又跑去捉弄他家那隻正在樹蔭下打瞌睡的老狗哈利,整個庭院就見她滿場亂飛,四處作亂。
他的視線一直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她跌了一跤,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想去扶她,卻又僵站在原地,萬分不解他為何會擔心一個幽靈。
只見她跌了個狗吃屎,一張臉差點變成大餅,隨即爬坐起來,拍掉臉上的草和泥土,一抬首就見到他站在窗邊,不用想都知道他看到她跌倒了,她頓時又紅了臉,不甘示弱地朝他做了個鬼臉、哼了一聲,便又轉身去找老狗哈利玩。
幽靈還會跌倒,她真是他見過最笨拙的幽靈了。
看到她的鬼臉,他心裡想著這句話,唇角不由得又微微揚起……
十年……終於十年了嗎?
歐陽青靠坐在大皮椅上,前方那些經理正一一向他做報告,他卻心不在焉的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撐著下顎,幾乎整個人斜向一邊看著窗外。
腦海中原本浮現她嬌俏可愛的笑容,卻在剎那間化為疼痛的攢眉,嘶喊著他的名字,他呼吸一窒,明明知道不該再回想下去,但他每次都無法控制,那些回憶像是有著它們自己的意志,總是在他開始想她時,從頭播放到最後,連最細微的地方都不放過,包括她衝向他的最後一刻。
“歐陽──”
她驚恐的叫喚仿若在耳邊再次響起,他看著窗外的藍天,眼中所見卻是她飛奔過來的身影,然後那顆銀色的子彈穿透她已漸成實體的身軀,染上了她的血,射進他的胸肺,相同的灼熱再一次在右胸燃起,就像十年前的那一刻一樣,就像……這十年來的每一次回憶一樣──
他下意識的捂住疼痛的胸口,死白的臉色嚇得那些經理亂成一團,其中幾個急忙趕了過來喚著他,另外幾個趕緊叫進門倒茶的秘書打一一九。
“總裁、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