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種一出世就帶來的宿疾……”呀,她也是一出世就這樣,兩人幾乎算是一樣。若說御醫不能治癒他,又有什麼說服力讓她相信御醫有能力治好她?
“哼哼,知道要閉嘴了吧。”
她正要再咬一口甜糕,他卻伸手阻止她。
“如果不想吃,就不用勉強自己吃。反正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演戲,鬆懈一下也無妨。”穆無疾娓娓緩道。
她小嘴還微微張著,拿在半空中的甜糕就這麼被他拿走,放回盤裡,過了良久才記得自己仍維持住的蠢樣,趕緊合上嘴,在他的淺笑注視下,窘迫地低著臉。
竟然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了!她還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
“我真討厭吃東西……”
這是她沉默好久好久之後才冒出的一句嘟囔,口氣聽起來很是苦惱。
“真羨慕你還能吃出那盅雞湯有多苦……”
穆無疾無法理解胸口的沉重是又快要發病的徵兆,還是……
她說話時的噘嘴及說話時的惱嗔,讓他無法忽視,無法假裝沒看見。
她羨慕的事情,是那麼微不足道,對任何人都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她卻羨慕得由眼眸流露出渴望。她只能從別人的反應去猜測食物是否美味,炮鳳烹龍的珍饈和粗茶淡飯,咀嚼在她嘴裡全都是一樣——
一樣的無味。
所以聽見他抱怨雞湯的苦味時,她火大他的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種苦味,會讓舌頭麻掉。”他突然對她說道。
她“咦”了一聲,然後露出不太高興的倔氣表情,“跟我說有什麼用?我又沒辦法理解。”聽不懂她剛剛說的話嗎?!她根本吃不出任何酸甜苦辣——
“你曾不曾不小心手肘去撞到桌角?”
“你的問題很奇——”
“撞到的瞬間,手會麻到舉不起。”
“我當然知道手會麻,因為撞到麻筋呀!”
“那種苦味就是讓我的舌頭有這種感覺。”說完,他緩緩夾起色澤恐怖的雞肉送入嘴裡。
她原先皺皺的眉心慢慢地鬆開,就在她想通他這幾句突兀的話有何用意之後——
他……他該不會是想讓她稍稍明瞭那盅雞湯的味道吧?
因為她嘗不出來,他就用她也能懂的方式來說。
這盅雞湯,苦到會讓人舌頭髮麻,像撞到麻筋一樣麻麻的……
還是不太能理解滋味,但是……有點高興。
他雖然不明說,可是他很有心,從沒有人這麼對她過……
好高興……
高興到忍不住大發慈悲,體貼起病人來——
“不然我下次燉雞湯時多加幾匙糖,吃起來就不會這麼苦了。”
那味道會更惡,絕對的。
穆無疾第一次在她面前發病,是半個月之後的事。
他當時正讀著史傳,小婢送來藥湯,卻失足踩著裙角,身子傾跌的同時,那碗藥湯也當然餵了地,皇甫小大夫恰巧跑茅廁不在犯罪現場,否則她定會哇啦哇啦數落小婢數落不停,穆無疾體諒小婢的無心,刻意幫她掩飾過錯,拾起沒摔破的湯碗捧著,輕囑小婢快快收拾地上的湯藥,待皇甫小大夫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之時,他將湯碗抵在唇間,她一跨進房裡,就瞧見他剛仰頭飲盡藥湯的乖巧假樣。
然後一切就像平常,他繼續讀他的史傳,她繼續看她的醫書。
兩個時辰之後,風雲變色。
他絞緊胸口那方部分的衣料,神情痛苦,彷佛呼吸不到氣息,臉色幾乎褪到與身上衣裳一樣的慘白——
當她衝到他身邊,將他按倒在床上,快手抽出腰際針囊的細針,要替他舒解疼痛時,他卻顫著雙手擋住她,泛紫的嘴唇竟還能有笑,“這種痛……會讓人全身發冷……感覺像跌入冰、冰冷的湖裡,手、手腳忍不住打顫……”少少幾個字,用盡他全身力量。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麼多廢話?!”她要撥開他的手是輕而易舉,他虛弱得連她一根指頭都抵擋不了。
“可能就像你說的……被野馬踹斷整排骨頭……連、連呼吸都痛……”
他在努力描述這種病症的情況給她聽!
就因為她之前不太滿意他回答的問診,所以他忍著痛楚,將他現在正遭逢的感受化為語言。
“你夠了!很痛就昏過去呀!”
“不過沒有以前那麼痛,但吸不著氣……”
她直接一針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