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是瞭解安以若的個性,連米魚都會誤會她因受不了刺激而輕生。
想起那天牧巖趕到醫院時深沉的目光,安以若默然。以為她自殺?或許,也沒什麼不好。
“我多嘴了。”半天沒聽見她的聲音,米魚懊惱,這個時候不該提起任何一個男人,無論是席碩良,還是牧巖,都是安以若不願觸及的敏感話題,想了想,她猶豫著問:“那個,我是想說要不要我送你過去,我有車。”越是想不著痕跡,越是此地無銀,話一出口,電話那端的她就狠狠鄙視了自己。
“不用。”安以若果斷拒絕,下意識轉過臉,“我一個人可以。”今天,她不想見任何人,包括親密到無話可談的米魚。
“我只送你過去,不……”米魚是真的擔心她會受不了,想陪著她。
“真的不用。”瞭然她的擔憂,安以若安慰:“米魚,最難堪的都捱過來了,我可以。”她答應母親會努力使自己幸福,那麼,就從今天開始吧,結束本來就意味著開始,她想自己站起來。
下樓的時候,席碩良的車子停在路邊,她努力睜了睜眼晴,遲疑過後還是朝他走去。看見她過來,他熄了煙為她開啟車門,她默然無語地上車,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無論是語言,亦或是眼神。
他目不斜視的開著車,她安靜地坐在後座,目光不經意觸及他的側臉,然後,又緩緩移開。
原本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卻開了將近四十分鐘。同樣的路,同樣的人,已是不同的心境。當車停下的時候,席碩良的手緊握著方向盤,半晌說不出話,似是在掙扎。安以若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微微溼了眼眶,然後,她伸出手輕輕推開了車門。
工作人員抬眼望著沉默的兩人,皺著眉問:“都考慮好了嗎?”
席碩良不語,安以若艱難地點頭。
“那簽字吧。”似是對這種結了婚又閃電離婚的現象見怪不怪,工作人員拿出兩本綠色的本子。
目光鎖定在那抹綠色上,安以若的心驀地收緊,再次翻絞著疼起來。不久前他們才滿是憧憬地從這裡領走了結婚證,時隔不到一個月,他們再次來到這裡,卻是來離婚的。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刻意地別過臉,抬頭的席碩良依然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他急切地想彌補什麼,抓住她的手,他說:“以若,我們……”略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心裡組織語句,卻終究沒了下文。
後悔了嗎,或許是的。當意識到這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想他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在婚禮當天落荒而逃。然而,他又如何開口挽留?他掙扎,他猶豫,他痛苦……他已尋不到出口。
捨不得放棄最後一線生機,得來的依然是同樣的答案,心疼到無以復加,安以若轉過頭望著他的眼晴,一字一字艱難地說:“我們說好的。”他們說好,今天來辦理離婚手續。一切的愛,都在他說出那句“到此為止”時被粉碎了,她忘不了當她獨自回到酒店面對滿座賓朋時的痛苦絕望,她更忘不了爸爸當場被氣得犯了心臟病,至今還沒有出院。她不怪他,她相信他愛她,他努力過,只是最終沒能戰勝自己。然而,她其實很難真正原諒他,他們之間,已經不能回頭了,即便再痛,她也要走下去。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挫敗地挎下了肩膀,頹然鬆開手,眼底散發著迷幻而哀傷的光芒,良久之後,凌亂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為六年的感情劃上了句號。
筆從手中滑落到地上,“啪”地一聲脆響,似是誰的心絃斷裂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清晰。
從相遇、表白、熱戀、冷淡、結婚、他們經歷過太多太多的情緒,最終,還是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中流走了,而且再也無法回頭。幸福,距他們或許僅僅只是一步之遙。最緊要的關頭,他,退縮了,於是,有了今天這樣的落幕。
窗外依然下著雨,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安以若甚至沒有撐一把傘就離開了,他沒能看見她在轉身的瞬間,已是淚如雨下,或許在最後一刻,她都在等他開口挽留,然而,他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在雨霧裡,席碩良靜靜地看著她緩慢而又無比堅定地走出他的視線,當她的身影漸漸淡去,他聲音破碎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仰頭閉上眼晴,任雨滴肆意拍打著臉頰,已然分不清臉上的是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曾經以為他們會共度人世滄桑,可誰能預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原來,以為的以為都可能是錯的,從此以後,他們,天涯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