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凌涵用餐巾把飯粒抹掉。
略朝房間方向偏過去一點的英俊側臉上,覆蓋著一層令人看不透的表情,加上他總是非常淡漠的聲調,讓人覺得似乎有風暴在不知道的地方醞釀一般。
是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小心說錯話惹到他了?
算了,也許凌涵就是那種天生會令人神經緊張的角色吧。
凌衛忽然很想快點離開飯桌。
「我吃完了。」他站起來,刻意避過凌涵的視線,不過就這樣吃飽了離開,似乎也挺過分。凌衛站在桌旁躊躇了片刻,「今晚不如,讓我來洗碗吧。」
「也好。」凌涵令人意外地沒有提出反對,「對了,記住等會要把空戰術的模擬試題做一遍。」
「好的。」凌衛點頭,手腳麻利地收拾桌子上並不太狼籍的碗碟。
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凌涵已經站起來,把餐巾放在桌上,走進自己的房間。起立和轉身的動作很快,凌衛甚至來不及瞥一眼他的臉色。
看著弟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凌衛微微地牽動眉。
又怎麼了?
難道主動洗碗,幫他分擔一下家務,也讓他感到不滿嗎?
真是搞不懂。
凌涵這種個性,一定是宇宙中最難讓人猜透、最令身邊的人覺得迷惘不安的一種。
關上房間,凌涵緊緊握起右拳。
很想重重地一拳擊打在房門上,宣洩沸騰的怒火,但把拳頭伸到肩高的時候,理智已經控制住局面,強迫著拳頭放棄似的垂下了。
他不是凌謙。
他並沒有那種,一旦壓抑不住情緒,像孩子一樣隨性發洩的自由。
奇怪,他明明才是三兄弟中年紀最小的那個,他才應該是最有資格像孩子一樣任性的人。
但這所謂的資格,很久以前就被自己放棄了吧。
凌涵壓抑著想大聲嘆氣的衝動,拉開真皮轉椅,在擺放遠端通訊儀的桌子前坐下。
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習慣性地開始反省。
以哥哥善良的性格,當然會非常牽掛被抓走的凌謙。
凌謙和哥哥相處的時間比較多,又是哥哥第一個男人,而且又懂得各種鬼鬼祟祟的討好人的小技倆,哥在他們之間比較偏愛凌謙,也無可厚非。
凌涵努力安慰自己,為哥哥明顯的偏心辯解。
但不管怎麼體諒,酸楚的滋味還是頑固地糾纏在那裡不肯散去,就好像半乾半粘的醋在麵粉團裡一樣可惡。
抱歉,謝謝……擺著一副為了凌謙茶飯不思的臉,卻在飯桌上對自己用生疏客氣的禮貌用語。
還有那個不安中帶著懷疑和揣測的眼神,真是豈有此理!
「啪」!
他忽然把啟動好的遠端通訊儀狠狠關掉,呆坐在房間裡生氣。
身為軍部將官是不該情緒化的,凌涵知道自己正在犯著沒有自控力的人才會犯的低階錯誤。
隔音效果優越的牆壁和房門彷彿把外面的世界和這裡完全分割了,靜悄悄的房間裡只能聽見自己因為惱怒而變粗的呼吸。
不過,雖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但腦海裡可以很自然的浮現正在廚房洗碗的哥哥的背影。
俊朗的背影,幹練的動作,甚至把碗碟放進離子噴洗機裡的舉動,都一絲不苟,認真得令人生出想緊緊抱住他的衝動。
可是,這個人心裡唯一想到的只有凌謙而已……
停止!
凌涵驚覺地命令自己中斷負面的想法。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他有意識地深呼吸,用手輕輕拍打雙頰。
稍微放鬆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睏倦立即潮水似的湧來,無孔不入地誘惑著他倒在近在咫尺的舒服的大床上。
嘖,內部審問科的疲勞轟炸還真的沒完沒了。
從有所感覺開始,到現在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看起來在另一個星球上,對凌謙的不間斷審訊還沒有停止。
疲感感越來越重,神經拉扯得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彷彿身體浸泡在酸液裡面一樣的疲憊難受。
身為孿生兄弟的自己尚且感覺如此,恐怕凌謙那邊更難捱吧──他才是接受正式審問的那一個。
話又說回來,雖然感到很累,但凌涵也不怎麼希望這種感覺太快過去。
畢竟,當內部審問科使勁對凌謙疲勞審問卻無法得到想要的供詞後,就不得不進行刑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