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爹被人陷害時,由大理寺主審案件,而不問青紅皂白、一眼認定罪證確鑿的人,正是秦明月的父親,當朝宰相秦博!
前一陣子聖上懷疑平治王有謀反之心,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讓王府上下膽戰心驚,頭痛不已。直到蕭宇飛和秦明月訂下親事,有她在皇上面前美言,才漸漸平息此事。
在這種時候,她怎能連累溫雅耿直的少王爺,為了她而查問未來岳父當年的是非對錯呢?
這一切……她不能說,不忍說啊!
含淚深深一揖,關若月重新在案前坐下,雙手搭上琴絃,微帶哽咽地問道:“少王爺,時候不早,也該回船了……就請再聽若月彈奏一曲,如何?”
說完,不等蕭宇飛回答,她已經撥弄起琴絃,揚聲唱了起來。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也許,彼此都曾經私心愛慕過,也許是註定要錯過……無論如何,此後她和他的生命,是難再有交集了。
他已經愛上了別人,也就要和那位女子成親,而她身為罪臣之女,恐將埋沒青樓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永遠地埋藏心中了啊!
她閉了閉眼,靜靜地,讓溫柔婉轉,略帶哽音的歌聲說明了所有:“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第一章
妓院裡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就是沒見過白吃白住的人,所以在蕭宇飛大婚後的第三天,名震江南的花魁關若月又出現在紅香院的大廳之上。
關若月的容貌秀美無雙,琴藝爐火純青,加上又是清倌,本就是紅香院中眾星拱月的紅牌。大約半年前,有一次權貴家的惡少仗勢欺人,險些逼她失身,多虧平治少王爺蕭宇飛挺身相救,這才免於大難。
聽說她的遭遇後,蕭宇飛十分同情,於是不顧流言,每月給老鴇楊嬤嬤五千兩銀子,算是包下了她,讓她可以安心地躲在紅香院最深處的飄香閣裡,不必再日日陪酒賣笑。
可是,現在蕭宇飛成親了,少王把秦明月年輕貌美,又有權有勢,哪會容許丈夫流連在外拈花惹草?所以楊嬤嬤還沒開口說什麼,倒有一群公子哥兒已經蜂擁而至,打聽什麼時候能再見到那傾城絕豔的冰山美人。所以楊嬤嬤這麼快就讓她出來見客,倒也並非因為勢利眼,而是迫於無奈。
端坐在梳妝檯前,關若月對著銅鏡,拿起眉筆細細描繪著。她美麗的臉上沒有表情,甚至眼中也是一片淡漠,和三年前被賣到此地時,那哭到渾渾噩噩,不能自已的模樣,已經判若兩人。
然而,未必是變得堅強了……只是更消極、更懂得掩藏而已。在這風月場所,光靠眼淚是無法生存下去的,甚至只會惹來男人的獸性和狂妄。多次的慘痛教訓,至少教會了她這一點。
門上傳來輕叩聲,驚擾了她紛亂的思緒。關若月擱下眉筆,輕輕說了聲:“進來。”
走進房裡的,是一個年過半百,風韻猶存的婦人。看見是她,關若月立刻站起身來,福了一福:“楊嬤嬤。”
“若月,”楊嬤嬤走到她身邊,打量了她幾眼,精明的眼中有著關心。“你準備好了沒有?”
“還沒。”她輕聲回答,從几案上取過珠花戴上。“那位李公子已經到了嗎?”
“不。只是看時候還早,先上來看看你。”楊嬤嬤突然扳住了她的雙肩,拉著她面對自己,不讓她逃避。“若月,老實告訴嬤嬤,你準備好了嗎?”
看見楊嬤嬤認真的臉色,立刻明白她在問什麼,關若月長睫低掩,苦笑了一聲:“嬤嬤,就算我沒有準備好,又能怎麼樣呢?這些人是非要見我不可的,我……不能讓你為難。”
楊嬤嬤低嘆了一聲,也顯得無奈,她一生從名妓到青樓主人,經歷多少風浪,雖不能說練成了六親不認的鐵石心腸,卻也實在不能算是慈悲心軟之人。可是,在煙花之地打滾許多年,像關若月這般系出名門,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卻也的確是頭一遭遇見。
在私心裡,她對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孩是有些偏袒的、只可惜,除了盡力保全她的清白之身以外,自己所能做的,實在是極其有限的。
想著,不由地有些倀然。她輕輕拍了拍關若月的肩頭,隨即替她將腰間束帶紮緊,編出花樣。
“嬤嬤不是瞎子,多少知道你心裡的苦處……有一句話,你也許不愛聽,可嬤嬤還是要說……”
“嬤嬤,您請直說無妨。”
“你……把少王爺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