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地佇立在病床前,久久不願離開。
叫人沒想到的是,遺體告別的那一天,不知從哪裡來了那麼多人,川流不息的長龍緩步走過靈柩,將一朵朵鮮花敬獻給死者,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太太,顫顫巍巍,泣不成聲地說:“吳大夫呀,說好的你要給我過九十大壽的呀,你咋扔下老太太我,說走自個兒就走了呢?往後我可找誰瞧病去呀……”
人群一撥接著一撥,井然有序地排成一行。小小的靈堂被一片唏噓之聲淹沒。
告別儀式直到中午才結束,一種強烈的震撼叫郭明達不能自抑,老師一生不圖名不圖利,但卻在人們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這樣的人實在不枉來世走一遭。
記得奶奶先前說過,一個彌留之際的人,只有見到他最記掛的人,他才肯閉上眼睛。莫非老師正是在等著自己,將所託之事交待完了,才無牽無掛地撒手而去?郭明達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沉重。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五章(16)
料理完老師的後事,在鄭麗的陪同下,郭明達來到區民政局屬下的立志學校,為妞妞辦理入學手續。
心直口快的女校長問明情況,帶著他們參觀了食堂、宿舍,圖書室,鄭麗一路走一路頻頻點頭,並興奮地說:“真沒想到,這裡的條件這麼好,我看比區一中都強。”
使人始料不及的是,校長淡淡一笑,說:“條件就是再好,誰願意到這裡來呢,這不都是沒辦法嘛。”
聽校長這麼一說,郭明達心裡立時擰成一個疙瘩,其實如何安置妞妞,一直困擾在他的心頭,帶她去新疆吧,那裡的條件比不上內地,再說自己光棍一條,帶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多有不便。留在北京吧,給一身是病的大姨再添拖累,他心中實在又不落忍。
見郭明達有些猶豫,校長理一理短髮,說:“其實我也就是說說,我們學校別看名氣不大,可是出過不少才子哪,遠的不說,你就說去年全區統考,前三名可都是我們學校的。”
“是嘛?那可太好了。”鄭麗往上推推眼鏡,驚喜地拍起了巴掌。姑娘長得小巧可愛,看上去年紀不大,其實已經是奔三的人了,她家屬於印尼華僑,原本幾個月前就該回國完婚的,怎奈吳老一病不起,身邊離不開人,因此婚期就這樣一拖再拖。
“怎麼樣?不簡單吧。”校長頗為得意,一雙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嗵嗵嗵”有人在敲門。
“進來。”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姑娘走進來,見有客人在坐,就推脫說:“要不我呆一會兒再來?”
“說吧,什麼事?”
“那個初三一班剛來的那個姜月娥,在課堂上又昏過去了,我看乾脆送她去醫院得了,萬一要是出個什麼事,我一個校醫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怎麼會這樣呢?你沒問問班主任。”
“就是班主任大黃背來的,他說這孩子自打到了學校,整天惶惶忽忽的,從不多說一句話,吃得也很少,晚上睡不著,一到課堂上就打瞌睡。”
“那就趕緊送醫院,你陪著去,有什麼事電話聯絡。”
“好吧!”校醫衝客人禮節性地點點頭,推門走出去。
校長無奈地搖搖頭,說:“這孩子的媽,前年去美國進修,一去就石沉大海沒了音訊,我看吶,八成是跟著哪個洋鬼子跑了,你說說外國有什麼好,連親骨肉都能撇下,你等著瞧吧,有她後悔的一天。這孩子的父親呢是礦上的工程師,三個月前到井下排瓦斯,結果遇上了塌方,再也沒能上來。哎!我們就是再怎麼盡職盡責,也沒法跟親生父母比呀……你看你看,給你們說這些幹什麼,如果沒有問題,你們就明天帶孩子來吧?”
“好的,好的,給您添麻煩了。”鄭麗用紙巾揩揩溼潤的眼角。
渾渾噩噩地出了學校,郭明達並沒有急著回家,他不知不覺又回到文昌衚衕那個空空蕩蕩的小院。槐樹高高的樹叉上,兩隻喜鵲正蹲在樹枝上,相互梳理著已被煙火薰染的烏哩巴禿的羽毛。在這個偌大的都市裡,先前還能看到麻雀、烏鴉、大雁什麼的動物,可如今恐怕也就只剩下這小可憐,依舊不屈不撓地與人類生活在一起,他不由往樹上又瞅了一眼。
…………
郭明達坐在條石上,就見老師趿拉著棉鞋,胳肢窩裡夾著個油黑的笸籮從屋裡走出來,看見郭明達坐在那裡,就說:“來得正好,去去去,把你的那份也捎上。”郭明達不答話,接過油笸籮,拐到衚衕口的煎餅果子攤前,將笸籮往案板上一擱,攤主拿竹夾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