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紫紅像一塊豬肝。說實在的,他從心裡敬佩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那一回酒後亂性的事,要不是老頭兒硬壓下來,自己就是不丟烏紗帽,怕也要背個處分的。可他又無法容忍老頭那套近乎迂腐的作法。上一回,畜牧廳廳長來霍牧湖度假,人家委婉地提出,能否給小舅子翻蓋一下住房,在別人看來,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疏通了廳長這個關係,你一個小小的牧場,人家只需小小不然的一點關照,你不就肥得流油了嘛,可老頭兒卻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了人家,鬧得廳長灰頭土臉,當天就離開了霍牧。
“現在你不用怕我了,老漢退休了,從此混吃等死了,就像快要熬幹煤油的燈一樣。不過,今天既然遇上你了,老漢還是想多羅嗦幾句,不管你愛聽不愛聽。”
“您說,您儘管說。” 何虎成心裡彆扭極了,今天怎麼就找不到一塊清淨的地方了呢。
“你這個人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心眼就像指甲蓋那麼大,屁大的一點事,你能記一輩子,這個不好,男人嘛,就要拿得起放得下,特別是一個領導幹部,心胸更應該像霍牧草原一樣遼闊。你嘴上鐵將軍把門,從不多說一句話,可心裡盡做事,人嘛!誰沒有一點想法,沒想法那不成一根木頭了嘛。可我看哪,你的心思沒往正地方用,你心裡有個坑,一個無法填平的慾望之坑……”見何虎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老頭兒沒有顧忌,“你不要皺眉頭,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聽不聽在你,說不說在我,我敢說現在在你的心裡,一個霍牧牧場簡直是太小了……”
何虎成心中一震,這老頭兒果然了得,簡直就是一位醫術老道的郎中,指頭往你手腕上這麼一搭,就切中了你的沉脈。他下意識地拎過酒壺,仰起脖子咕嘟一口。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話一點沒錯,我也盼著你不要像我一樣,一輩子沒個啥出息。我不是護著誰,就說你處理阿勒騰別克這件事,我覺得就差點勁,你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
“老場長,我還有點事,今天就不陪您了。”何虎成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忍無可忍地站起來。
“噢!請便,請便。”葉爾哈雷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剛剛扶正的牧場書記,怎麼一下變得如此不近人情了呢。
兩人就這樣不歡而散了,老頭兒的一番苦口婆心,並未能使何虎成回心轉意。說的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
…………
生活在老頭的陰影之下,何虎成覺得自己將永無出頭之日,如果哄不轉或者扳不倒這個老頭,自己在牧場就休想有安省日子過。於是,為了投其所好,何虎成不知從哪裡淘換來一隻半大的細腰獵狗,那畜生通體油亮油亮,裹著一身黑緞子似的,一雙吊眼靈動有神,老頭兒酷愛打獵,見了獵狗,兩眼頓時亮閃閃的,他把指頭塞到嘴角打一個唿哨,將帽子飛盤似的甩向半空,獵犬彈簧一樣噌地就躥了出去,四條又細又長的腿,幾乎與身體呈一條直線,一口就叼住了帽簷,老頭兒興奮地把皮褲拍得啪啪作響,何虎成看在眼裡喜在心頭,趕緊湊上去,和顏悅色地說:“這是孝敬您的,場長。”
“孝敬我?”那雙鷹眼犀利無比。
“晚輩的一點點心意。”
卻不料,老頭兒臉色一沉說:“嗯!狗倒是條好狗,就怕喂不熟了。”不等何虎成再說什麼,老頭便拂袖而去。何虎成被晾在一旁,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
在罷免阿勒騰別克這件事上,何虎成那點花花腸子,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老謀深算的葉爾哈雷。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有了老頭後來的一番評價。
其實,一口咬住阿勒騰別克不撒嘴,何虎成的用意有三,其一,無非是出出心中的惡氣;其二,為了扳倒葉爾哈雷這棵大樹做準備,他深知以自己目前勢單力薄,還不具備把這棵大樹連根拔起的實力,所以必須先要動手砍枝掰杈;再一點尤為重要,那就是給葉森別克專員一個交待。
記得每一次見面,葉專員都閃爍其辭地提及霍牧,只要一提起跟阿斯哈爾過往甚密的幾個人,專員紅潤的臉上常常會透出一絲恐慌與不安,這讓何虎成甚是疑惑,他不明白其中原委,也不敢多問,但還是憑著敏銳的嗅覺,照著葉森別克不可言傳的意思,不折不扣地去做了。
慶幸之餘,何虎成也著實為自己在抗災保畜中手忙腳亂的舉動深感懊悔,憑心而論,他並非有意延誤調集糧草給牧業一隊,從而故意刁難阿勒騰別克。那頭輕那頭重,他還是掂量的出來的。其實整治阿勒騰別克,對於大權在握的他來說,只不過是摟草打兔子……捎帶的事。只因為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