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勾起的腳板上,啞巴拽住他的手,身子順勢往後一仰,把他就提溜上了馬背。誰曾想,屁股一挨馬背,郭明達就感覺坐在了尖石稜子上似的,他緊緊抱住啞巴的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啞巴一磕雙腿,瘦骨嶙峋的老馬甩幾下尾巴,不大情願地跑起來,如此一來,郭明達更是坐不住了,五臟六腑幾乎都要顛出來了,不得已他只好使勁夾住馬肚子,可越是使勁屁股越是火辣辣的痛。瘦人偏騎了瘦馬,瘦人難不難受先不說,瘦馬興許還硌得慌呢。
好在路還不算太遠,到了醫院門口,郭明達蹁腿剛一下馬,就見一位體態臃腫的婦女,坐在門檻上,高一聲低一聲地呻吟。他緊走幾步,將婦女攙進門診室,齜牙咧嘴地問:“哪裡不舒服呀您?”
婦女指指自己的肚子,嘰裡咕嚕地如同說天書一般,郭明達急出一頭汗,婦女說了那麼多,他是一句也沒聽懂。
正沒處抓撓呢,恰巧阿麗亞騎著腳踏車從窗前一閃而過,郭明達趕緊推開窗戶就喊:“阿麗亞,阿麗亞,你快過來一下。”
阿麗亞剎住車,不冷不熱地問:“怎麼了?”經過幾次巡診,姑娘對這個四眼兒,雖不再充滿敵意,卻也從不主動搭話,搞得桑斯拜是一點脾氣沒有。
胖女人一見阿麗亞,就像是遇上了救星,立刻哇哩哇啦地嚷嚷起來,阿麗亞聽罷,說:“這個洋缸子(方言:婦女)說,她肚子脹得厲害。”
“噢!那你問問她,這幾天都吃了什麼?”
阿麗亞問完話,又翻譯過來說:“她說也沒吃什麼特別的,都是家常便飯,可吃什麼肚子都脹,就跟牛吃了苜蓿一樣。”
“什麼牛吃苜蓿?這幾天排洩通暢嗎?”
“你說什麼?我沒聽明白。”連翻譯都聽不明白了,你說這病還咋看。
“哎喲,就是大小便了沒有。”郭明達力圖把話說得通俗一些,好先讓阿麗亞聽懂。
“她說只有小便。”
“你問問她最近兩天放屁了沒有?”
“你說什麼?”阿麗亞明知故問,小臉立時緋紅一片,要說當翻譯,她也就是個半瓶子醋的水平。磨嘰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問女人:“你屁股底下刮不颳風?”
不等郭明達再問什麼,那個痛苦萬狀的女人,卻突然憋不住大笑不止,她這一用力不要緊,身後不覺就“嘭”地一聲脆響。
愁眉不展的阿麗亞,頓時受到啟發,她興沖沖地喊:“就是它,就是它。”
不知誰先噗嗤一聲,屋裡的人像是都受了傳染,全都大笑起來。
阿麗亞自知鬧了笑話,跨上腳踏車,一轉眼就無影無蹤了。
那個婦女再也不嚷嚷了,她緊隨阿麗亞之後,急急惶惶地掩面而去。
“大嫂,您不瞧病了?”郭明達追出去問。
第一章(12)
“那是哪一年了,哎喲,記不太清楚了。從老毛子那邊跑過來一隻哈熊,那傢伙可把牧場的牲畜禍害得夠嗆。牧場的民兵們組織起來,圍捕了好多日子,楞是連一根熊毛也沒見著,要說也是怪了,你這頭人馬剛一撤,那狗日的不是咬死你一頭牛,就是拖走你一隻羊,搞得牧場上下人心惶惶,一到了夜裡,家家戶戶都在門前點幾堆篝火,以防不測……”生生故意咳嗽兩聲。
“點火就能嚇跑熊呀?”郭明達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聽大姨講故事的情景。
“那是當然。其實你們這些城裡長大的人,有時候也真怪可憐的,啥都不知道。嘿嘿……這些故事我也都是聽老人們說的。”
“你就別賣關子了。”
“好,言歸正傳。葉場長當時是牧場的民兵連長,他二話沒說,扛著獵槍就進了山,他是個膽大心細的人,打獵的方法跟別人不一樣,既不藏也不躲,而是面朝後背朝前反穿上雨衣,在雨帽後面掏兩個能露出眼睛的窟窿,再把鋸短了一截的獵槍,掖在寬大的雨衣裡,就這樣端直地站在哈熊時常出沒的山谷。你說那得多大膽量呀,要是換了別人,怕是早嚇得屁滾尿流了。葉場長心裡比誰都清楚,對付這頭狡猾的熊,非得有一點出其不意的法子,否則,非但你逮不住牠,反倒叫它給禍害了。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
“是是是,你快往下講。”
見郭明達聽得入神,生生有意拿腔拿調地說:“都講了這麼半天了,你就不賞一碗茶喝?”
“我這裡只有開水。”
“那是你們口裡人喝的東西,我們無論冬夏都喝奶茶。”
“ 我這裡哪兒有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