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見過比縣城司令大的官兒。
“開慢點兒,她不舒服。”
倒是高峰儀,淡淡吩咐了一聲。
王鐵柱拉檔,減慢了速度。
那一晚自己全家去告訴他,麥芽糖上有避孕藥的事兒,第二天一早,他抱著人就往醫院跑。
都來不及坐給養車,趕著板車就去的。
農場的書記心好,給的不是騾子驢,而是兩匹膘肥體壯的馬。
馬拉車還算快,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城裡。
一氣兒就住到現在,一個星期才回來。
這是鬧出啥玩意兒來了,好好兒的人,第二天就進了醫院。
王鐵柱忽然有點同情白薇薇,好好兒的一個大小姐,到落到這種窮鄉僻壤,跟倒黴男人一起捱苦。
白薇薇是被高峰儀抱下車的,外頭還裹了一件軍大衣,生怕她受了風,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十歲的大孩子被大人給抱下來。
“你回去看看叔叔嬸子吧,回來一趟不容易。”
這算是打發了王鐵柱。
高峰儀大跨步邁進門檻裡,把白薇薇放在堂屋凳子上,然後轉身關上兩扇大門。
王鐵柱坐在車裡,忽然望了一眼高家那屋簷,矮小的牆頭自己以前還爬過,從牆裡頭伸出來的大片大片杏子棗子柿子還有櫻桃樹的枝葉。
小時候,這裡可是他們的樂園。
村裡數高峰儀他媽會種樹,又數高峰儀家裡的花花草草最多。
一年到頭吃不完的果子,只是以前有大部分要拿出去上交。
自己到底在嫉妒他啥呢?
王鐵柱苦笑著搖了搖頭,人家從司令的兒子掉到這村裡,已經倒了十八輩子的黴了。
軍車調轉車頭,從坑坑窪窪的村道里一路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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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儀靠近凳子上的人,再即將要伸手抱她的時候,白薇薇忽然伸出手,一把把他胸前的紅花給拽掉了。
那是在部隊給他慰問拍照的時候,別上去的。
男人低眉,輕笑:“拽得好。”
“撲哧”一聲,女人也笑出聲來。
“來。”
他伸出兩隻手,白薇薇乖巧起身攀住他堅實的肩膀,趴到他懷裡。
他抱著她回東屋去,累了一天了,該洗個澡睡覺。
高峰儀燒水忙到很晚,等他自己洗完,已經是深夜,輕手輕腳的進屋,燈早就被他拉熄了,女人均勻的唿吸聲在黑夜裡瀰漫。
他聽到,只覺得心安。
彷彿黑夜能視物一般,他順手摸上床,還未來得及躺下來,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臂忽然纏住了他的腰。
溫熱的身子鑽進他懷裡,臉蛋隔著薄薄的汗衫,唇齒在舔舐、撕咬。
“薇薇,不可以。”
他聲音嘶啞得他自己都心驚。
“不。”
她仿若小獸般的嗚咽,此刻聽著也像是在心頭撓了一爪子。
“你還生著病。”
他深吸一口氣,強調了一遍。
白薇薇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病怏怏的,整個人軟弱無力耷拉在他身上掛著,“我想要孩子。”
孩子!
又是一擊,重重擊打在他心口。
險些內傷噴血出來,男人咬緊牙關,眼神一瞬間變得幽深可怖,暗夜裡無人察覺。
“薇薇,我問你一個問題。”
他抱住她,手在背上輕撫,真像是在愛撫一個孩子。
“嗯。”
不可聞的輕吟從她鼻間溢位來,宛若魑魅靡音。
“如果有天,你爸媽要咱們分開,你該咋辦?”
他語氣很輕,聲音裡甚至有一絲笑意,彷彿是開玩笑,如果看不見臉,白薇薇重生十次也聽不出來,這才是……可怕呢。
“爸媽?”
白薇薇略微猶疑:“峰儀你這是什麼話,爸爸不會要我們分開的。”
高峰儀點頭,腦袋擱在她的頭頂,真把她的話聽進去一般:“對,爸爸不會這樣。”
後面的話不用說出來,白薇薇就接上來了:“媽……媽的話我不會聽的,我不會聽她這種話。”
“真的嗎?”
男人心頭浮起一絲暗喜,不聽母親話的女人似乎不多見。
“看情況,這種沒頭沒腦的事兒,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聽。”
白薇薇的確是太虛了,說話都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