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華和當時從上海分配來的歌女林曉曼結為夫婦。
次年就生下了長子陸少東。
童年裡,陸少東的印象只有西北的大風沙,還有母親分明精緻卻灰撲撲的一張臉。
這麼美的女人,瘦弱不堪,卻在活在這種地方,只能說是命運殘忍。
父親陸振華呆在部隊,幾個月才回一次。
每次回來,都要盤問他的功課學業,雖然他沒有上學,可是母親卻可以教授他。
聽母親說,她的母親,也就是陸少東的外祖母,曾經是大上海的影星xxx。
在她很小的時候,拋下她去了港城。
她被送走了一個軍閥的姨太太,後來那個軍閥跑路了,姨太太養不活她,看她長得美麗,叫她也去百樂門當個歌女。
姨太太不是個見識短淺的婦人,曉得林曉曼這種姿色,單單靠臉賣個價錢實在是太虧了,便好生花價錢請先生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西洋聲樂也要學上。
林曉曼有天賦,便學成了聲樂,在百樂門光是唱歌就能撈金無數。
在解放前,林曉曼就是姨太太的搖錢樹。
誰知那一年,解放軍進駐……姨太太文生跑路,留下她在歷史的變遷裡沉浮。
那時他還年少,卻也知道,整個西北再也找不出像母親這樣了不起的女人來。
她不該只過著這樣的生活。
可是偏偏,她就只過著這樣的生活。
很快,陸少東九歲了。
聽父親說,要帶他回家。
回上海,那是個繁榮昌盛的地方,比西北好一百倍。
少年心裡並沒有多高興,只是想著,真好,母親可以回去,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軍人子女的悲哀,成長時期大多數的時間,父親是缺席的。
陸少東常常感覺自己只有個母親。
他沒有多少玩伴,也沒有太精彩的童年。
回上海的路很長,中間轉了好多趟車。
男孩子暈車暈得上吐下瀉,被母親一路照顧著,哪裡知道母親暈車更厲害,卻被父親照顧著。
這一家子,總算是像極了一家子。
多年後回想起來,陸少東驚了一身冷汗,那分明是一條迴歸死亡的路線。
母親死了。
他……也死了。
陸家。
傳說中的奶奶並不是什麼慈祥可親的模樣,對母親兇狠嚴厲,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
唯獨對父親態度尚且好一點。
母親開始經常偷偷哭泣,他不明白下賤的歌女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母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學貫中西,是這陸家上下所不能比擬。
為什麼她會比不上父親呢?
父親只是個很尋常的男人而已!
這個不講道理的奶奶,整日裡對著母親發脾氣,母親都得一一忍受。
而他,也不被這個家所待見接受。
毫無歸屬感甚至於,還比不上荒涼的西北。
在一個夜晚,他發著高燒,迷糊不清的時候。
林曉曼守候在他身旁,那時候,小小的少年,閉著眼,滿腦袋冷汗,嘟囔著:“媽,我們回來了,回到西北了。”
一滴淚忽然落到他臉上,將他驚醒。
“媽,你哭了?”
“沒有。”
母親否認。
陸少東想念西北的風沙,細想起來,那裡在狂風暴雨中尚且還有一絲溫情,可是這溫柔鄉的上海,繁華,紙醉金迷,盡是風霜刀劍嚴相逼。
第一次在外面聽皮影戲人演【紅樓夢】,說是秦可卿淫喪天香樓。
是因為被婆婆發現了醜事,上吊自盡。
他懵懂無知,只知道書里長得最漂亮的女人,被她婆婆給逼死了。
演戲的人說,紅顏薄命。
嚇了他一跳,趕緊跑回家,問自己母親,她會不會也像皮影戲裡的人一樣,被那個老太婆欺負得想不開自殺?
母親驚慌失措,手裡的藥瓶子跌下來,藥丸跌落一地。
“媽,你想吞藥自殺?”
陸少東第一次發現一個秘密。
“沒……沒。”
“你胡說,這是安眠藥,你拿這麼多準備吃?”
少年聰慧過人,難以哄騙。
“我……少東。”
女人俯身抱住他:“少東,媽媽以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