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儒雅,更沒有中間這位身材袖珍的臺灣女士和藹可親,他面無表情,俐落的平頭顯示出果斷的個性,兩道眉濃而有型,眼中一掠即過的銳光,讓她輕易地聯想到在ANIMAL PLANET頻道上出現過、正在搜尋獵物的北美大老鷹。
無疑的,他是眼前三顆柿子當中,最硬、最青又最澀的那一顆。
不怕,再怎麼難吃,她仍是會勇敢地咬他一口。
“我會。我聽得懂,不過講的方面比較——”
“前方桌面上有五份文章,請隨便取一份,將上面的字句轉成臺語讀出來。”鷹眼男打斷她的話,右手的原子筆輕敲了敲左手上的一疊檔案,那是她的履歷資料和自傳,還有前幾次過關斬將所得的評語和成績。
這男人的唇山太明顯,唇瓣又單薄,顯得有些無情,是理智遠遠強過感性的人,看來已習慣操控周遭的一切。
唉……她剛才和義大利老帥哥來了場三分多鐘的德文即席口試,那是她的本科,自然輕鬆應對,本來心裡還打著算盤,看能不能抵掉最弱的臺語這一關,這個鷹眼男偏要亡她。
“好的。”答得溫順,她臉上笑得也自然,兩排牙悄悄地磨了磨。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瞥了眼,發現第四份文章字數最少,想也沒想就選了那一份,湊到眼前,先大略看了一下——
各位旅客,本班機大約再過二十分鐘,就會降落在高雄小港機場,下機時,請讓在高雄下機的旅客先行下機,繼續前往香港的旅客,請在座位上稍候片刻,等待空服人員的聯絡,謝謝合作。
還好還好,阿彌陀佛,不是太艱深的東西。
她放了一小半的心,清清喉嚨,用不是十分標準的臺語翻譯出來。
“……多謝合作。”唸完,她將那份文章放回桌上,臉頰熱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瞄向鷹眼男,見他抿著唇,眉心微微蹙起。
呃,完了,她真的念得那麼糟嗎?
“小港的‘港’,臺語念‘槓’,不是‘更’的音,你的‘小港機場’聽起來像‘小卷機場’。”
“啊?”這是她進入這間會議室後,第一次露出怔然的表情。
他的話本來可以當作笑話一則,但任何笑話被人用那麼冷淡、嚴肅的口氣說出來,絕對聞不到半點娛樂的味道。
如果換作平常,許迎曦說不定還會自嘲一番,可惜此時此刻,她沒這樣的心情,感覺額頭和鼻尖已滲出薄汗,背脊也跟著發涼。
鷹眼男迅速地掃了她一眼,不太留情地批判——
“我想許小姐應該清楚,GH今年來臺招考空服員,目的是為了加強歐亞航線的旅客運輸,臺灣屬於亞洲區旅遊消費能力最高的一塊,許多阿公阿嬤每年固定出國旅遊,他們不一定聽得懂國語,所以機上服務,流利的臺語是必備的條件,這一點非常重要。”
原子筆不知在她的資料檔案上刷刷地寫些什麼,又聽他冷冷丟出一句,“你的‘小卷機場’讓人家搞不懂飛機到底要停在哪裡。”
義大利老帥哥和臺灣袖珍女把主控權全交給他,並不插話。
瞬間,許迎曦背脊挺直起來,僵硬地端坐著。
來,深呼吸,不能激動,不準搞砸,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還有爭取的機會,她不能放過。對!再來一個深呼吸……
“先生,就我所知,環航的華籍空服員並非只負責亞洲航線,我相信我的德文和英文一定派得上用場;至於臺語的部分,我會加倍學習,讓說的能力在短時間內達到水平以上。我的學習能力很強,這是我眾多優點中最值得說嘴的一項,我相信我自己。”
“重點在於,你如何讓別人相信你。”
“如果自己不相信自己,又怎麼讓別人相信?”她語氣堅定,膝上的小手不自覺握緊,勇氣十足地直視著那對鷹眼。“所以,我今天才會努力地爭取這個難得的機會,如果失去了這個機會,我雖然很難向各位證明自己的優點,但也絕不會懷疑自己。”
鷹眼男靜默沉吟,似乎正估量著什麼,修長的手指技巧地玩弄著原子筆。
她被他盯得渾身不對勁,十根腳趾在高跟鞋裡扭動,想垂下頭避開他銳利的目光,一股好強的情緒又不容許她當場示弱。
“許小姐是自然捲嗎?”
“什麼?”塗上粉藕色口紅的唇微張。
他下顎一努。“頭髮。”
“什麼頭髮——喔。”她如夢初醒,熱潮迅速刷染雙頰,努力讓思緒趕上他話題的轉換。“……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