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媽在他這裡的幾天,一直在尋死。她要以死相逼。鄧一群的精神在最後的關頭終於崩潰了。他答應了媽媽,不再離婚。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去找了葉媛媛。但他沒有把回城的真相告訴她。他想她是不會明白的。他只告訴她,省委組織部找他有事,自己有可能要結束扶貧了,將回到城裡機關去。
她紅了眼圈,但很快又笑了,說:“你的苦難到頭了。”
他感覺眼睛有些發酸,說:“我會想你的。”
她不吭聲。對他老母親來到這裡發生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一切也都在她本人的預料之中。她不後悔。她感覺到他的真心就行了。
“你會寫信給我嗎?”她問。
他說:“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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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陽光明媚。在這樣的爽朗的天氣裡,人的心情自然也會表現得特別的燦爛、明快。
鄧一群正是懷著一種輕鬆的心情,來到了南方大學的校園裡。
王芳芳打電話找到他,告訴他,自己來這裡進修。王芳芳很長時間沒有同他聯絡,現在怎麼會突然找他呢?他很願意見她,看看她這些年來有什麼變化。他是有變化的,事業成功,家庭幸福。如果是前一階段,也許他是不會高興見她的,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的心情不錯。他要見她,他想既然她主動求見他,那就說明她現在需要他。
他現在有力量,要證明給她看。
他要消滅掉過去失敗的感覺。
南方大學,他的母校。
很著名的學府。
他想:他沒有愧對母校。因為,他現在是一個事業有成者。母校也應該為此而自豪。
他站在圖書館門前的路口上等她的到來。
鄧一群已經回到了機關,匆匆地結束了在鄉下的扶貧工作。原來,他完全是懷著另一種心情回來的。他想回來以後,還是要解決掉婚姻問題,然而當他回到機關上班的第一天開始,那種想法就動搖了。
不同的環境,還產生不同的想法。
機關是個名利場。如果他走出那一步,那麼,他還會得到什麼?只會更糟糕。回到城裡的那個家,肖如玉一改過去的冷淡,對他很溫柔。肖國藩對他說,他所以能提前回來,是他同孔子悅廳長打了招呼。一週前,他請孔子悅吃了一次飯,談得很愉快。他們已經成了朋友,互相幫助的朋友。而且,孔廳長對他很關心。
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他以後會有不同的命運。現在,他更看到了一種希望。革命的低潮期結束了。他還考慮離婚嗎?與仕途能夠取得成功相比,什麼更重要呢?
機關裡把小倪派了下去,臨行的時候小倪還向他苦笑了一下。很多事情看來都是不可預測的。鄧一群怎麼也沒有想到機關會讓小倪下去。現在,人們對扶貧已經有了全新的看法,那就是它不再是一種鍛鍊,而是一種懲罰。
不過,小倪回來後也許還會提拔。很多事情也是因人而異的。但不管如何,他這回一定是提拔在先的。沒有什麼理由不再提拔他。他已經經歷過風雨了。他勝利了,成功了。俗語說得好,“笑到最後笑得最好”,他就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回到機關的鄧一群,臉上再次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他感覺到,過去對他懷有成見的人,見到他客氣多了。他們當然知道:現在的鄧一群已經化解了危機。他重新得到了孔廳長的信任。他苦難的日子結束了。
老潘見到他,在心裡多少有點不自在。怎麼啦?這下你感到了一種危機?是的,鄧一群在心裡說,我忘不了過去,我有的是機會,我已經翻身了,日後會有你好瞧的。
見到他不舒服的當然還不止是老潘。鄧一群感覺田小悅的心裡肯定也不會快活。田小悅當然是個極聰明的人,從他正式回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裝作一副很歡迎的樣子,說:“一群回來了就好了,這下我們處工作就更有起色了。”緊接著,她就要把一大堆工作移交給他。這是一個陰謀。鄧一群在心裡說。他現在哪裡就是她輕易能籠絡住的?但鄧一群還是裝作很高興、很謙虛、很服從的樣子,日子長著哩,慢慢來,最後看誰厲害。笑在最後,才是真正的勝利。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地喧鬧嘈雜,各種聲音都有。世紀之末有一種末世的悲哀。政府要進行機構改革,人員精簡。現實問題堆積如山。鄧一群不操心這樣的問題,他操心的是機關裡的那一套。他見過一次劉正紅,她嘆說現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公安經常來查,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