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把聲音放得極輕,“一點兒誤會,現在沒事兒了。等到了葛萱家再跟你細說吧。就告訴你一聲我沒事兒。”
沉默數秒,百歲兒說:“我在你這兒了。”
葛棠歪頭看看立交指示牌,好麼,剛剛腳油門一腳剎車突圍出來的那條就是回家的路。“行吧,正好這邊也堵得過不去了,我調個頭回去。你就在那兒等著啊。”
百歲兒從江齊楚家一出來,就聽說孟兆亭根本這兩天都不在北京,沒作案可能。排除這個嫌疑,他又沒了頭緒,車開出幾公里,不知不覺到了葛棠家附近。熄火落下車窗,靠在椅背上,兩隻眼睛早不見了平日裡的賊光,對身邊那個比鬼還安靜的人說: “肯定在心裡罵我呢吧。”
商亮斜他一眼:“你整反了吧,小子,我是你爹,想罵你還用在心裡?”摸出根菸來點燃,見他定定盯著火光,捏著菸蒂縱容地遞給他。
百歲兒搖頭拒接,他只是出神,對煙沒興趣,抽一口腦袋生疼,更沒法兒想事情了。
商亮收回手來,煙送進嘴邊深吸一口:“今年雨還挺多的。”
陣陣小風穿梭,帶著零星兒涼碎,頗愜意的時辰,可惜父子二人皆無心享受。百歲兒將左臂探在窗外,毛毛雨落在掌心,輕得兒乎沒觸感,然不消片刻,整條手臂也遭潤溼。細雨沿著肌肉的紋理下滑,在肘彎處匯成一滴,欲墜還不夠重量,看得他沒了耐心,抬起另隻手將水滴彈落,沒頭沒腦牢騷一句:
“跟了你連起碼的安全都沒有。”
商亮為兒子罕見的孩子氣動作失笑,笑到嘆氣:“百歲兒,你對跟著你的人有交代,兄弟、女人啊,這是好事兒。但這就是你一人的尺度,犯不著把自個兒卡死了。”商亮還真不擔心孩子學壞,再壞也總有招冶,可要是連百歲兒自己都覺得自己壞透了,會鑽進牛角尖為難他自己。
自責是大仁義,過於苛刻了也不禮貌,況且人挑起自己的不是來,那才真正叫一個沒完沒了。百歲兒不蠢,商亮相信這道理他一點就懂。一根菸燒到頭,直接順窗子彈飛在雨幕中:“走吧,我讓貝勒使人去辦了,回江子家等信兒吧。”
百歲兒垂首低問:“要真是衝著我來的怎麼辦?”
商亮皺眉: “他衝著你什麼來的,有沒必要把事兒做絕?”
“我腦子裡亂想。”
“亂想也行,想想你把人往絕路上趕過沒?”
“我不知道。”
“你要是沒做絕,這會兒就不用操心小棠安危。”
“我不知道。”百歲兒慌慌扭頭,“我要是做絕了呢?”是不是反之則反?
商亮搖搖頭:“那要看對什麼人做絕了?你小時候就知道惹狠的不惹瘋的。”
神智正常的懂衡量敵我強弱,懂得推測直接因果,會害怕就不敢把事做絕。
瘋傻的不管那些,腦細胞全長膽上了,什麼都敢幹。
百歲兒知道他在給自己吃定心丸,故意說:“我小時候身邊人一個比一個狠,就我是瘋的。”
商亮想踹他,苦於蜷在車裡伸不開腿:“你就是睜著眼睛做!,,“我是道兒太寬,撞一回牆就不撲騰了。”
“所以我把你孤立出來,倒是你這孩子連群結黨的本事忒大。”
百歲兒苦笑:“什麼本事?我連她都護不住,還出來裝什麼蛋?”
商亮最擔心他這個狀態:“那夥人知道你這麼容易跪下,真敢列小棠下狠手了。”
百歲兒說:“我只跪你。”
商亮笑道:“是,別人讓你跪了怕嘎巴一下折煞過去。”拍拍兒子大腿,“現在甭說護住護不住的,沒那麼嚴重。受點驚嚇可能免不廠,姑娘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嚇不壞。在人眼皮底下打電話還敢傳翎子的,膽兒普通大的都幹不出來。”倒真跟他們百歲兒是一路人,可惜了……商亮抬頭看一眼灰濛天色中的建築,這小區門口他一天前才來過,也熟悉得很。
百歲兒聽著這話不像佩服,有點指著小棠罵自己的意思,撇了撤嘴,倒也沒錯:“你說除了葛棠,誰還能算計住我?她生下來就是給我當媳婦兒的。
“媳婦兒不是你平衡利益關係的工具。”這孩子什麼邏輯,崇拜到想把偶像娶回家去。
百歲兒也不理解他爸為啥冒出這麼句正義凜然的對白來:“你先開過去吧,我再到樓上看看。有信兒給我電話。”
商亮攔道:“等雨小點兒再走。”
百歲兒於是坐著沒動,歪過頭狐疑地瞅著他一臉便秘狀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