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訝,抬頭看向前方吃驚不已的弟兄們。
“大人!你……”
眼前的,全是死在戰場上的兄弟。
有多少次,戰事暫歇時,她跟懷寧看著自家將士破碎的屍體,她不見得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觸他們的生前,但在他們屍具並排的時候,她必定一一對照他們的姓名,以親人之身目送他們入墳。
她已經死了啊……她嘆息,毫不考慮地上前,拱拳道:
“好久不見了,各位兄弟。”
“大人!您……您也……那麼、那麼……”
她輕笑了兩聲,道:
“城未破,各位兄弟不必擔心,有鳳一郎在,你們絕對放心。”掃了一圈,懷寧不在其中,這是可以預料的。男與女的差別,她早知道,早一步下黃泉的本來就該是她。
也好,在這條陰陽路上她等懷寧來,不讓他有片刻的寂寞。
“自王將軍接了兵符後,照說大人是戶部侍郎,不該上戰場,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將上裡有她親信,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道:
“不管該不該出現,我都來了。”
“大人,這場戰役裡,有很多人死得冤枉,死得好不甘心!”士兵之中傳出輕聲的控訴:“為什麼呢?朝中來的命官,到底誰在為我們著想?”
她對上那人的眼,良久,她極為慎重的回答: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來賠命的。
腥味熏天的戰場上,成堆如山的屍體,血還在成河流著。
京軍及時趕到,打贏了這場戰爭。烈日之下,屍臭沖天,乾躁的空氣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死氣,放眼望去,幾乎是看不到邊際的人間屍墳。
從城門一開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找人。
或者,在找屍。
“鳳公子,鳳公子,阮大人說過你禁不起久曬的!”小童搗著鼻,忍住作嘔的衝動,拚了命的追著那個尋找阮大人屍身的白髮青年。“要不,您先休息,我請善後的軍爺找到了阮大人屍身,一定通知您,好不好?”
鳳一郎充耳不聞。
在肢離破碎的屍體裡,他先是看見了那一年冬故在京街遇見的搶匪,而後她收為親信的其中一名男人。
亂刀砍死的。
他心一跳,很清楚冬故必在附近。
她拚死也不會讓她的人孤獨的死去。
“鳳公子?”
他動也不動。
豆大的汗從他冰冷的臉龐滑落,他抱著一線希望,卻也知道他找到的,只會是一具屍體。
陪他過了十多年的冬故,他還沒有心理準備見到她的屍身。甚至,他不願去想象她死時的模樣!不敢去想象!
“找到了!”當地的百姓叫道。
鳳一郎迅速抬眼,順著那個叫聲,果然就在不遠處,他看見了懷寧那一身的黑衣。
他強迫自己奔上前,瞪著中箭的懷寧,他背朝上,懷裡抱著一個人。
他心跳愈來愈快,慢慢蹲下地,目不轉睛看著懷寧不甘心的表情。半晌,他才忍住渾身冷意,移向那被懷寧全力護在懷裡的嬌小身子。
鳳一郎輕輕拂開她散亂的髮絲,盯著她蒼白的臉龐。
她雙眼緊閉,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甚至有些安然自得。
他怔怔地注視著她。突然間,他輕笑出聲。
“鳳公子?”小童有點害怕的叫著。
是啊,他的冬故一向如此的,決定要做的事從不後悔,即使明知眼前是死路一條,也絕不皺上眉頭。
他以為他會看見她死不瞑目的模樣,以為會看見她被亂箭穿心不留全屍的模樣……
他該安心了,至少,她是平靜的離世。
“冬故,我來接你了。”他柔聲道,試著要從懷寧的懷裡將她抱出來。
他試了好幾次,發現懷寧抱得死緊,不肯鬆手。
“懷寧,是我,一郎。我來帶你們回家休息了。”鳳一郎重新試著撥開懷寧死後僵硬的雙臂——
忽地,他微怔,指腹用力壓住他的脈門,錯愕隨即流露瞼上。
“鳳公子,你怎麼了?”小童見他流露出激烈的情緒,以為他終於要發瘋了。
鳳一郎難以置信,立即改碰懷寧的人中,輕淺虛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確實存在!他沒有把錯脈!
“快……快找軍醫來!還有人活著!快!”他難得大叫。
小童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