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吃豬肉!”
“本姑娘不是豬肉!”
“那我吃你一樣,反正一個味兒。”
“關啟勳我殺了你!”
接下來是嬉鬧時間,“豬肉與屠宰印”的理論意外收到效果,於是兩人甜蜜蜜汗淋淋地度過了那個下午剩下的時間。
紀文潔坐在飯店頂端的餐廳裡,窗外是北京最繁華的地段,燈火輝煌。
她比約定的時候早來了很多,叫了一份平時喜愛的餐點,強迫自己吃下去。握著銀湯匙的手瘦骨嶙峋,青筋交錯。一段近乎自虐的自我拯救。
和他怎麼開始的?
那個柳絮紛飛的季節,她像只誤入禁地的小兔子,跟著小米進入了那個院子——那是這個國家絕對的核心,代表了絕對的權利與尊嚴。小米雲淡風輕地告訴她,小時候坐在爺爺膝蓋上見過好多好多人,彼時她不懂爺爺與那些人和樂底下的暗潮洶湧,後來她懂了,於是她給那樣的強權下了一個新的定義。小米說她的血液在為自己身為一箇中國人而沸騰著,她爺爺那一代是夢想的開端——這個夢中國做了整整五千年,曾經戛然而止,後來又在幾代人的努力下綻放——小米說,那叫“帝國新夢”。
那樣的言論嚇到紀文潔了。那是她從來不曾瞭解的世界,那麼不切實際,卻又真實地擺在眼前。
然後她看到了他。那天他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小米笑語嫣然——這個女孩那麼愛笑,思緒不著邊際漫天飛揚。後來小米偷偷告訴她,這個人叫關啟勳,是她喜歡了好久好久的人。
像是著了魔的感覺。她用了很長時間引起他的注意,最後站到了他身邊。她激動地渾身顫抖,那是小米他們的世界,一個讓人嫉妒的世界。那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做,最近她回想,仔細回想,發現自己對小米除了喜愛之外,更多的情緒居然是嫉妒。
是的,事隔7年,她才發現自己嫉妒小米。
她像個匱乏的孩子,看著別人手裡的光鮮亮麗,也想要得到。她沒想到小米那麼在乎關啟勳,她以為那只是一個小女生不諳世事的迷戀,她更不會想到緊接著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她不是故意的……
姜西來找她,沒有任何指責,只是冷笑著告訴她:你永遠進不了我們的世界。那一瞬間她竟然莫名的心虛了,有一種心事被看透的慌張。
小米走了,那天她裝病拖住了關啟勳,讓他錯失了送機的機會。她在害怕,一直在怕,怕哪一天小米回來,會奪走她擁有的一切。
這些年她一直表現得很好,人前人後都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女朋友。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姜西的話就像詛咒一樣越來越清晰,她融不進他的世界,他的世界推拒她,他的親人朋友也推拒她。她像站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孤島上,心慌意亂、歇斯底里,卻不敢發作。
最終小米還是回來了,而她擔心的事情也終於發生了。小米輕而易舉地搶走了她珍惜了六年的一切。
可是關啟勳卻告訴她,這不是小米搶她的,而是她要還小米的,包括他。
他那樣義無反顧,那樣興高采烈。
她看到小米高傲地拒絕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那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勇氣,可莫小米卻有,那是家世背景賦予的驕傲。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一身傲骨,恰巧是她的身世不可能給予她。不成比例的驕傲,所以要狠狠摔了一跤。
她發現自己自始至終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義無反顧地想要搶奪原本不屬於她的東西,然後被他們輕蔑地留在了身後。
好長的一場夢。
年少時以為愛情能夠超越一切,可那時年少。後來才明白世界上還有另一種力量,叫做命運。
要等的人出現在餐廳門口,紀文潔趁最後的時間檢視自己的妝容,卻在玻璃的倒影裡看到了一張憔悴消瘦的臉,而對方,面色紅潤、粉嫩晶瑩——原來愛情的勝負能從一個人的臉上清楚地分辨出來。
接到紀文潔的電話時小米有些錯愕,但還是應下了邀約。選擇了一套雪紡連衣裙,充滿了小女人的甜美氣息,花了近一個小時給自己弄了個優雅完美的妝發,首飾配件恰到好處,準備好所有,再拿出12克拉套上,對鏡子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後才出門。在家門口遇上了關啟勳,看到她的裝扮他驚豔地吹了聲口哨並問她去哪兒。
“去給豬豬蓋印!”她那樣回答他,然後在他無辜的眼神中款款出征。
在紀文潔對面坐下,要了82年的Lafite,從頭到尾笑容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