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酸澀異常,卻依舊笑著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問道:
“怎麼起這麼早?折這些花做什麼?”
她微微一笑回答:
“俊軒他爺爺生病住院,我待會兒要去看他。”柔柔的眼波一轉,笑謂他道:
“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神色立即有些不自然,垂下頭道:
“啊,我是該去!是該去的!”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又道,“俊軒他,現在可好?”她臉上即刻有了一絲淡淡的傷感:
“他是很好,只是老爺子的病情嚴重,只怕沒有多少日子了。”見他變了臉色,又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不用擔心,那老人家很看得開的,只是日日夜夜地說放心不下俊軒,他父母早逝,身邊沒有其它親人,所以……”話未出口突然被他硬生生地截斷:
“所以什麼?”
她轉過去摘一朵玫瑰,口氣淡淡地回答:
“所以想讓我們儘快完婚。”他冷不丁地倒抽一口涼氣,指尖微顫,僵硬地笑道:
“那你的意見呢?”她孩子一樣撇了下嘴,無所謂道:
“我沒有意見。”他腦中混沌一片,下意識地脫口又問,“俊軒的意見呢?”不等她回答,突然立起身來怒聲大喊:
“不用問他也沒有意見!瘋了!你們都瘋了吧,結婚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視若兒戲!”轉過身來看她的眼睛,她面色始終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領悟,“咯咯”笑道:
“裴靜雪,你這是在跟我賭氣嗎?”
這自然也是原因。可另一方面,她也早已成年,不適合繼續住在卓家。要她到外頭隨意找個地方落腳,只不過是又一次地遷徙漂泊,這麼多年,沒有人比她更覺得疲憊,沒有人比她更渴望一個安安定定屬於自己的家。俊軒在她身邊陪了六年,他除了爺爺亦只有她,他們惺惺相惜彼此安慰,走到一起不過是早晚之間的事情。於是便道:
“不是。”他本來還在笑的,這下面容硬生生僵住,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不由分說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怒氣衝衝地喝道:
“進來!我們談談!”她身體給他這麼冷不丁地一扯頓時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跟在他的身後著急地大喊:
“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卓哥哥!卓哥哥!”他嘿嘿冷笑,用力將她往沙發上一甩,陰鷙地笑道:
“現在知道叫我了?你現在記起我是誰了!”轉過身去對著身後,厲聲吼道,“滾!都滾我滾出去!”
她看他顫抖著雙手自茶几上摸出一隻打火機,湊近了嘴邊的香菸來回試了幾次,明滅的火光忽閃忽閃,映得他眼裡的淚光格外晶瑩,心底漸漸升騰起絲絲苦澀的甜蜜:
瞧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可是在乎又能怎麼樣呢?當初他又何嘗不在乎她?寵她,愛她,把她當作手心裡的寶,可是一轉眼,那樣堅定地結了婚,那樣堅定地離開了她,所以說,沒有誰是誰的離不開。
她日日煎熬,日日活在為他構築的虛幻世界裡,此次他突然迴歸,她好怕自己再次迷失方向。
她要的東西曾經那樣簡單,只是他而已,可惜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夢想撕個粉碎!她如今安定下來,只想尋個靜謐的世界落腳,他反而咬牙切齒拒不相讓了。
他大力吸了一口煙,用力過猛眼淚幾乎都被嗆了出來,彎下身體咳了好一陣子,忽地伸手掐滅手中的菸蒂,冷冷地冒出一句:
“我不同意!”
第十八章
這話說的就有文章了,你既是不同意,那總該有個身份立場,以他這時的態度,顯然又要拿出“卓哥哥”的身份,權且充作她的家長了。果真如此,那麼問題就來了,俊軒這樣的人,出身優越家教良好人品端正儀表堂堂,再依現在流行的話說:“上無高堂、有車有房”,她嫁過去連看公婆的臉色都免了,他到底拿什麼理由反對這樁婚事?
因此她就問道:
“為什麼?”他這時勉強自己鎮定下來,垂著腦袋吐出一句,“你還小。”
她略略怔了一下,忽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十四歲時你嫌我小,六年以後我二十歲了,你還嫌我小!我在你眼裡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也覺得自己這理由缺乏力度,可搜腸刮肚,除了這項找不到其它武器,因此便道:
“你二十歲生日都沒有過!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人人都在讀書,我又不是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