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霄散淡。
“別說李白啊,李白有那麼多的女人,咱們能比得上嗎?嗯——我也就是不踏實。感覺自己像個雙性人,有的時候很自信,也很得意;有的時候很怯懦,也很窩囊;有的時候很興奮,有的時候很疲憊;有的時候無拘無束,有的時候生怕處處是陷阱。我怎麼會沒有一個統一的個性和狀態呢?”吳戈暢皺著眉頭,顯然焦慮。
“看來,我們就是活在人性豐富的年代,其實也是人性單一的荒年。嘿嘿!”左南山的話語始終表現出對問題兩面性的關照。
“我就是活得不自在,但又找不到不自在的根源。”吳戈暢抬起頭,雙腳抵住餐桌的底座,整個身體向後靠,“總之,就是沒勁!”
“活該吧!早就讓你考回來,跟左老師讀研究生。”李崇霄看到了吳戈暢眼睛裡的憂傷。
“那還能由得了我嗎?首先,得領導同意;其次,得老婆同意;最後,還得兒子同意。我們系的書記是個工農兵學員,對我們這些七七級的人,可沒有什麼好臉色。他佔山為王了,考研,沒門!職稱,等著吧!奈他如何?”吳戈暢搖搖頭,嘆息,“唉——先混著再說吧!”吳戈暢一臉的疲憊,一臉的懦弱。
“這年頭,他們那幫人當權,就給出這麼幾個名額,像是往野狗群裡扔兩個肉骨頭一樣,把三兩個名額下放到各個系科。就為這,自命清高的知識分子相互撕咬、拼殺,滿腹經綸的知識分子們呈交申訴信、告狀信、複議申請書,匿名的有,署名的也有。那幫當權的,他們心裡的那份爽快、那份舒服,我看啊,不亞於當初他們看到知識分子戴高帽、遊大街,不亞於當初他們看到知識分子雙手銬在身後,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吃碗裡的飯菜,碗邊掛著發黃的菜葉,已經餿了,他們也要用舌頭給舔乾淨嘍……”李崇霄憤慨,又突然陷入痛苦的回憶。
高等學府 第十二章(5)
“這年頭!那幫工農兵學員懂什麼?入校之前是一張白紙,畢業之後是白紙一張。問他們巴黎公社為什麼失敗,他們當中居然有人說,哎——居然就有人說是因為沒有農業學大寨。這可不是捏造的啊,確有其事!就這幫東西!怎麼能讓這幫白痴外行來領導我們這些內行呢!”吳戈暢早已意識到自己在單位的弱勢與悲哀,憤憤不平。
“不過,工農兵學員,也不都是這樣,也有轉了身份的。”李崇霄想起了尚金堂,“也有自學成才的,也有品性還說得過去的。”
“外行怎麼就不能領導內行?”左南山淡淡一笑,“你想想,哪個朝代不是外行領導內行?更何況,那些工農兵學員,他們有了話語權,就可以拿到教育管理的教授職稱,很輕易的事情。他們儼然成了教育專家,在各樣的場合都登臺亮相,我見得多了。”
“我就不明白,他們搞行政的,怎麼也要職稱呢?”吳戈暢啪的一聲拍打餐桌,似乎是怒不可遏。
“搞行政的怎麼就不能評職稱呢?我們是專業系統的教授,他們是教育管理方面的專家,按照他們的邏輯,這裡並不存在任何矛盾!”左南山抬手,示意服務生上酒。
“所以嘛,高校之內,經常有紅標頭檔案,教學、科研絕對地行政化,按照教育常理,這顯然是違背教育規律的,是違背科學規律的。政統是政統,學統是學統,怎麼能混為一談呢?不是有知識分子大聲疾呼嘛,高校怎麼可以如此行政化?如此官宦化?”吳戈暢兩手攤開,無奈冷笑,“真扯淡!”
“高校怎麼就不可以這樣行政化?怎麼不可以這樣官宦化?沒有行政化的管理,我們東方大學能如此秩序井然嗎?能成為省重點大學嗎?我們這些知識分子,不用行政化的手段管理,個個都是目無組織、目無紀律的自由分子,那還了得!中國的知識分子從來就被打上了被管理的烙印,是個有標記的群體。這個群體就像……”李崇霄的嘴角露出一絲冷意,“我一直在想,咱們中國有真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嗎?”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從前,學統和政統還是分開的。”左南山也低下聲音,“這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時候還真是很難說得清楚。當下,我們的同事、同行們已經開始急劇分化,識時務者為俊傑嘛!這已經成為我們這些所謂知識分子喪失獨立思考能力、喪失社會責任意識的最完美、最得體的藉口。想想看,是不是這樣?我們這些所謂的知識分子從創新時代不自覺地跌入荒漠時代,卻自覺自願地、迫不及待地擠入合群時代。”左南山突然變得有幾分慷慨激昂,“這些所謂的知識分子在職稱競爭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悲哀、羞辱、無奈,一切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