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楠打斷滔滔不絕的六太太,瞄了眼身邊的葉珣,“回去吧。”
回家的車上氣氛難受的詭異。父親沉默不語,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不出息怒,六太太想繼續誇耀她挑選的料子與父親的裘衣如何如何搭配,無奈父親一言不發,她只能訕訕的閉了嘴。
葉珣懸著一顆心透過車窗端詳越來越近的家門,府邸的大門依舊氣勢如虹,但夾道的樹木開始落葉,葉珣想,一入秋,打掃院子的下人也更加辛苦了吧。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進了家門,大廳候著老管家梁秋,他接過父親的禮帽,和六太太鮮豔的小手包,葉珣也把軍帽脫下來遞給他。
葉啟楠只撂給葉珣一句話:“一個小時,回房洗漱更衣,到書房來見我。”便隨六太太上樓去了。
葉珣回房洗了澡,換了衣衫,感到有些疲憊,真想睡一覺,卻又不敢耽擱了去書房“覲見”。
父親在書房裡批閱檔案,聽見他進屋也不曾抬頭。葉珣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去父親書桌前站好。父親仍舊沒有反映,整間書房只剩下筆尖快速摩擦在紙上發出刷刷的響聲。
一刻鐘左右過去,葉珣有些站不住了,歪了頭想去觀察父親的臉色,卻正對上父親抬起來的眼睛,目光慌忙躲閃開。
“站著不舒服?”葉啟楠冷著臉吩咐他,“去請家法過來。”
“別別,我站好,您忙您的。”葉珣覺得父親並沒怎麼生氣,何況自己並沒犯什麼大錯,怎麼就到了動家法的地步。
葉啟楠靠在椅背上,玩轉著手中的紅藍鉛筆,審視他一眼道:“我把你慣的!趕緊去,容得你在這討價還價了?”
葉珣耷拉著腦袋轉身到門後,拾起靠在牆角的藤條,順便把門反鎖了,嘴裡嘟囔著:“怪老子多管閒事,好心沒好報!”
“說什麼呢?”葉啟楠喝問。但葉珣相信他並沒聽清楚,攤開手,將藤條雙手奉上,心裡堵得慌,像一隻任人宰割的豬,還自己洗乾淨了,銜著菜刀遞給屠夫。
“不服是吧?”葉啟楠臉色鐵青,接過藤條戳著他的肩胛,“跟他沈瀚卿學的上天入地的淘鬧,怎麼不想想家法上身是個什麼滋味!”
葉珣梗著脖子不服氣道:“眼見了昌州彈盡糧絕,換作是您該如何處置?罵人歸罵人,何苦夾帶沈司令,不是東北軍,怕青城都要易主了!”
葉啟楠眯起眼睛,猛的抬手,堅韌的藤條劈頭蓋臉就要抽上去。葉珣下意識閉眼躲閃,半晌睜開眼,父親的藤條滯在半空,尖銳的目光刺在他身上。忽然藤條改了路線,向他身後瞄去。
“啪!”藤條狠狠的抽在臀上。
葉珣疼的喘不上氣來,半晌才哆嗦著□出聲。藤條雨點般襲來,葉珣蹦跳著躲避,胳膊卻被父親的大手牢牢鉗住,掙扎半天也躲不過幾下,卻更惹怒了父親和他手中的家法。
“別打了,疼,爹!”葉珣揉著屁股求饒,水亮的眸子楚楚動人的看著父親。
“還知道疼?”葉啟楠一把將葉珣扔在沙發背上,死死按住,“那個姑娘怎麼回事兒?打仗還攜帶家眷的?”
“您誤會了,那個不是我的,那是……怎麼說呢!”葉珣氣惱的錘了下沙發,這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嘛。
葉啟楠彷彿也沒心情聽他解釋,只用藤條點點他的褲腰道:“少廢話,褲子脫了。”
葉珣遲疑一會,還是解開褲帶,慢騰騰的褪下褲子,面紅耳赤的伏回沙發背上,冰涼的皮面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葉啟楠沒有想到的是,兒子的臀上斑斑駁駁的全是鞭痕,血檁子一道壓著一道,有的滲著細小的血珠,有些地方已經結痂,青一道紅一道,嚴重的地方泛著紫黑色。單是剛剛的幾下,狠是狠了些,可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爹……”葉珣試探的喊了聲,回過頭,正對上葉啟楠犯疑的眼神。
“怎麼弄的?”葉啟楠的聲音帶了怒意,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教訓,別人碰一下都會覺得心疼。
葉珣回過頭來,嘆了口氣:“二哥。”
葉啟楠恍悟一般,沉著臉責備道:“怎麼不知道上些藥?潰膿發炎了怎麼辦!”
“老天……”葉珣無奈道:“傷藥緊缺,救命還來不及呢!”
心中的後怕和怒火全然被澆滅,葉啟楠卻還不忘強撐面子落井下石一句:“打輕了!違反軍令,駕機脫逃,這是通敵的嫌疑,送去軍法處打得你魂魄出鞘,也沒處喊冤去。”
葉珣委屈,有功不賞,無罪反罰,兩天裡還捱了兩頓打:“那您打的是軍法還是家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