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人,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孤單?明明這麼多的火把,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寒冷?
她握緊手中的帕子,一點一點使力,直到指甲陷進肉裡去,她才感到絲絲安定,心裡卻像是遺失了某種格外重要的東西,比這空曠的世界還要空曠。
六月底,正是洛陽最熱的時節,天上的太陽像是著了魔,每天熱辣辣地懸在天上,地上便像下了火,在太陽地裡立得久了,人都能燃燒起來——
詫紫奉了小王爺的令,往清輝堂送東西,遠遠瞧見環翠立在廊下發怔,便問:“姑娘生了病,你怎麼反倒清閒了?”
“我等著小丫頭拿冰過來,去了半天了,人影也不見一個!”環翠心下焦躁,咬牙道,“再遲了,瞧我怎麼收拾她!”
“你就稍安毋躁吧!”詫紫笑道,“你瞧這天氣,哪一房不等著要冰,哪裡這麼容易就得了?姑娘怎麼樣,可好些了嗎?”
“好什麼?”環翠眼圈一紅,“我瞧她情形不好,燒得滾湯沸熱的,要不我怎麼急著要冰?”
詫紫聽她這麼說,把手裡的東西往她懷裡一塞,“小丫頭去管事的未必理會,還得我親自走一趟。”
環翠見是一隻錦盒,裡面放著一支上好的老山參,便捧了進去。玉欄見她進來,忙問:“可得了嗎?”
環翠搖頭,只是怔怔的。
“那可怎麼好?”玉欄急道。
環翠望向那低垂的帳幕,只是發愁。
雀舌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這樣熱的天,她身上還蓋著厚厚的被子,臉上燒得紅通通的,倒像是偷了半天晚霞——
詫紫拿了冰來,見這情形,皺眉道:“怎麼病成這樣?”
玉欄拿帕子包了冰塊,敷在雀舌額上。
環翠拉一拉詫紫的袖子,兩人便到院子裡說話,詫紫問她:“姑娘這是怎麼了?”
“我哪裡知道?”環翠嘆氣,“姑娘從福建回來,就是怔怔的,連小王爺和她說話都不理,飯也沒吃就睡了,當晚就發起熱來,小王爺專門問了秦隊長,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嬤嬤們說,姑娘這情形,只怕是在山裡撞了邪。”
詫紫點頭,“山裡可不是精靈鬼怪多嘛!要不要請個道士來,燒道符可能就好了——”
“你們不好生侍候姑娘,淨胡說些什麼!”
兩人見是小王爺進來,嚇得臉色煞白,小王爺寒著臉,“再讓我聽見這個話,便把你們都打發出去!到時候別說我王府不講人情!”說完拂袖而去。
環翠見他往裡屋走,知道他來看雀舌,急忙上前打簾子,小王爺走到床邊,雀舌卻已醒了,她燒得全身乏力,軟軟地靠在大迎枕上,見他進來,低聲道:“琪哥哥!”
“雀舌妹妹——”小王爺握著她的手,只覺得那隻手燙得似火,心裡難過,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雀舌虛弱地笑笑,她氣力不繼,說起話來喘吁吁的:“今兒……什麼日子了?”
小王爺眼波一跳,忙向環翠使了個眼色,環翠明白,笑道:“才剛六月十八——”
“六月……十八……”雀舌頭暈得厲害,閉著眼睛說,“七月初七……琪哥哥你……要多派人……去天人海閣……”
小王爺柔聲勸慰:“我自然會安排,你只管好好養病,放心,九律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還……還有……韓……”雀舌只是怔怔的,想說,卻不知該怎樣開口。
“嗯?什麼?”小王爺眼巴巴地望著她,她合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
環翠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掖一掖,又放下帳子,低聲道:“姑娘睡了,小王爺也歇一歇吧!”
小王爺點頭,環翠一路送他出來,見他臉色不好,心知他是擔心雀舌的病,卻不敢多說,只是沉默。走到院子門口,小王爺忽然停下來,似乎要說什麼,卻頗為躊躇的樣子。
環翠原是玲瓏剔透的人物,忙道:“小王爺放心,湯先生的事環翠自然不敢多嘴,不僅是我,這清輝堂上上下下我都敢保證的。”
小王爺嘆一口氣,“如今已經七月初九,湯先生只怕——不是我心狠,一則派人去也無用,只不過徒增傷亡;二則逝者已矣——雀舌病成這樣,若跟他說實話,再添了病,反倒不好——”
“小王爺放心,環翠都理會得。”
“你明白就好——”小王爺點一點頭。
雀舌這一場病來得格外兇猛,昏昏沉沉十餘日,方才慢慢清醒過來,卻極為虛弱,人也懶懶的,每日都是一個人怔怔地發呆,不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