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春假都要坐在個老太太旁邊繞毛線。
幾次偷溜都算成功,沒有出什麼紕漏,只不過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時間,剛一說“我走了,”高大如陸風就會露出棄狗一樣的表情,可憐兮兮,弄得我都心疼起來。“親一下再走,一下就好了。”一般來說以他那男女通殺彈無虛發的吻技,接下去被連哄帶騙拖到床上去的機率是很大的。好幾次都是在某人懷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早就天色大亮,慘叫一聲頂著一頭亂髮跳起來,急急忙忙四處打電話找狐朋狗友串供,再速成一條新理由哄我老媽。
可惜弟弟和秦朗對我夜不歸宿的原因瞭若指掌,亦晨不說什麼,秦朗就笑得一副胸懷叵測的樣子,不知道他腦子裡又在想什麼齷齪的,我眼圈發黑只不過是昨晚聊天聊得晚一點,順便看了午夜場的肥皂劇而已,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好不好。
今年的除夕夜團圓飯因為多了秦朗這個活寶而空前熱鬧,他身上彷彿要比一般人多生兩張嘴,還吞了十斤蜜,席間笑話耍寶不斷,還恰到好處添幾句馬屁,哄得我老媽喜笑顏開眉開眼笑,年輕起碼十歲。這家夥對女性的吸引力是沒有年齡限制的,只要他願意,哪一個都能逗得開開心心,前幾天上街買東西,他操著一口現學現賣能說而已的方言都能哄得人家大媽自動降半價,還多送了點作添頭。
可惜對男性的吸引力就有點欠缺了。
不說弟弟總是揚著小臉一副愛理不理的拽樣,一向很給他捧場的我今天也心不在焉,幾次夾了空筷子就往嘴裡送。
我腦子裡在想的當然是現在孤零零在酒店裡吃年夜飯的陸風。
早早上床,等到老媽進屋確認的時候趕緊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接著一直等到聽見老媽臥室門關上的聲音,又耐心等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從被窩裡滑出來,套上衣服,披了件長大衣,屏住呼吸踮著腳尖偷偷摸摸摸出去。
路上沒有計程車,公車也停開了。我把大衣裹得緊緊的,在還殘留著一點歡樂餘燼的除夕深夜裡拼命奔跑。酒店有點遠。不過也顧不得了,我想見他,想在第一時間對這個心愛的男人說一聲新年快樂,想在萬人倒計時的沸騰時刻和他擁抱,想從這一年的第一分鍾開始就和他在一起,想以後永遠都不要分開。
跑著跑著本來凍得發抖的身體就慢慢暖和著而後滾燙起來,只有耳朵還是一片冰涼,太陽穴隱隱作痛。這個依然熱鬧睡意全無的城市微笑著注視我從長長的大街上跑過,呼吸紊亂地喘著氣,卻笑容滿面。
“陸風,陸風……”我幾乎是一頭撞進他的房間,吃了一驚的男人剛從窗前轉過身來,就被我重重地撲了上去,臂力過人如他也踉蹌了一步才牢牢接住我。
“我…………很想……你啊。”斷斷續續地說完,就被他懸空抱起來,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乾脆一言不發,直接準確無誤地吻上來。
我有點窒息地用環住他脖子的手拉扯他濃密柔軟的頭髮,剛長距離高速奔跑過,肺裡氧氣已經稀薄,在他強硬的吮吸索取下幾乎一滴不剩。
“真沒想到你會來。”我大口大口搶救般地吸入空氣的時候,他貼著我的嘴唇喃喃地,“怎麼辦?”
“恩?”
“我怎麼會這麼喜歡你……怎麼辦?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做……”
“…………”
“這麼喜歡………………我剛才在視窗看,想找找看哪盞燈是你房間的,雖然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我在想你現在會在做什麼,是已經睡著了呢,還是在看電視,也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想到你睡著的樣子就覺得很可愛…………我很傻是不是?”
“…………”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窗外突然一片嘈雜然而整齊的歡呼,零點已經過去了。
“又一年了,陸風。”我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我們又一年了。”
明明有的時候害怕時間過得太快,還不夠和他好好相愛就老了就看不清他的臉了,可有的時候又害怕時間過得太慢,害怕哪一天突然就失去他,害怕在這一輩子結束之前就得離開他,恨不得一夜之間就能走到最後,再不用擔心分離。
“這一年你也要陪著我。”
“恩。”
“明年也是。”
“恩。”
“後年也是。”
“恩。”
“後後年……”
我們誰也沒有說得太長久,誰也沒有想得太貪心。
所以一定可以實現,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