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些隔膜。不像李清照詞,純情照水,兩不相欺。也不像後來的納蘭容若,一管凝冰狼毫,一頁梅花素箋,低徊悱惻的都是對真愛的表白。
讀柳三變的詞,因作者把它做成了一種專業,詞所演繹的情愫,終覺技巧的成分大於情傷的成分,形式高於了內容,內容也變成了形式。
你看他,這裡“重陽淚落如珠”,那廂又是“別後愁顏,鎮斂眉峰”,這時“池上憑闌愁無侶”,那時又是“一場寂寞憑誰訴”,此刻“臨風想佳麗,爭如這多情,佔得人間,千嬌百媚”,彼一刻又贊誰“英英妙舞腰肢軟”,心裡卻道“記得當初,翦香云為約”。
柳永詞有很多傷春懷人之作,有些詞也寫到含蓄蘊藉而情韻雋永,可文學史上還是定他的詞為俗詞。
輪到今人,欣賞開一代詞風的柳三變的人,不多,有,也多是考究唐詩宋詞的學者。而在文學史上被輕描淡寫的納蘭容若,不但在清時,其詞“家家爭唱”,民國時,其詞也視為才子典範,到現今,又網路了一大批為他痴為他狂為他悲的小資情調的粉絲。
柳永詞被定為俗詞,過了他那個時代就俗不到千家萬戶,大概還是因為他的詞,俗是俗了,通俗易懂,男歡女愛,你儂我儂,卻未能直指本心。在現今少男少女的眼裡,他在詞壇上的光輝,還是被後來的文人雅士給覆蓋了。
對柳詞有些隔膜,卻非隔膜到全不喜歡,好些詞的纏綿悱惻、深沉婉約,是一度沉迷過的。只是那些豔冶之詞,寫得雖好,卻總覺是件隨便給人穿的衣服,款式質地雖屬上乘,終因人的氣味太甚,就不能拿回家來珍藏了。
對柳詞,有兩篇一直喜歡到了熱愛。一首是抒寫離情別緒的千古名篇《雨霖鈴》,還有一篇就是這首《玉蝴蝶》。單看這兩首,是無論如何不能苟同柳詞即俗詞這一界定的。
柳永為中國詞壇的貢獻,不僅在開闊了詞的意境,創造了長調慢詞,還在他獨創性地運用了100餘個新的詞牌名。這首《玉蝴蝶》的詞牌不知是不是他的獨創,單念一個詞牌名,就被“喚起一襟涼思”(出處南宋詞人高觀國的《玉蝴蝶&;#8226;喚起一襟涼思》)。
早些時候,讀《玉蝴蝶》,無非是感受秋情秋景,羈旅情懷。
現今再讀《玉蝴蝶》,讀到斷鴻聲裡立盡斜陽,一副畫面就會憑空而至:殘葉凋零的秋天,肅殺悲涼的氣氛,斷霞斜照的黃昏,躊躇徘徊的背影,還有詞人黯然*的愁思,成了這副畫面沉鬱悲愴的底色。
讀《玉蝴蝶》,常沉沒在這傷感之中徘徊不去。就為那一句:斷鴻聲裡立盡斜陽。猜想是什麼樣的緣由讓人如此地纏綿不息。有何等的期待讓人如此地悵惘。詞人一定在那圍欄邊站了很久很久。
用心與詞的意境慢慢墜入,還是讀出了詞中流溢的真情,那份看不見摸不著重不得輕不得身已遠思不了的真情啊!
很多時候以為自己可以轉身就走得很遠,可以把感情的包袱就放在悵惘過的地方,不想來程裡總有一些相似的情景,曇花般地一現,卻颶風般地強烈,讓你百感交集,突然發現自己還站在斜陽影裡,為那樣的一個人,揹著一個情感的包袱,不是已輕,卻是越來越沉……
為那個人,立斷斜陽,即使腳步有了挪動,心卻堅如磐石,半絲未移。
那《玉蝴蝶》裡的詞人,不知是為誰,在這暮秋天氣,悵惘孤獨,在西風殘照裡久久地佇立?一首《玉蝴蝶》,何處可見柳公子的浪子作風呢?
賙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中說柳永“使能珍重下筆,則北宋高手也”,當不為妄斷,但這樣一個“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之人,要他握筆拈鬚,長作端容之態,自然是斫減了他“奉旨填詞”敢拿皇帝尊嚴下菜的浪俠之氣,不僅如此,歷史上也將少一個與*詞人唱對臺戲的可愛宋仁宗,“任作白衣卿相,風前月下填詞”,心腸狠了點,手段倒也旖旎近情。
《玉蝴蝶》是懷湘中故人之作,“煙水茫茫”,喜歡。思來想去,還是連同他的“芳心可可”一併喜歡了。
光影之清譚 春 寒
三更夢醒望晴霞,
一梅入簾暗香殘。
倚窗懶迎東君笑,
無端絃動傷華簪。
早鶯曲陌鳴飛絮,
瓊田玉葉向險崖。
一弦春水一弦雨,
對立煙波話輕寒。
一棵樹是這個春天的秘密,最早窺見點點的紅跡,喜悅與痛苦同時被喚醒。猶如幼時第一次見指上浸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