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左右搖擺。現在的田君未不管到凌波鎮來幹什麼,都與她韓綺梅無關。他自始至終在用嘲弄的態度對她,他的熱情,他的給人溫暖的激情,他眼裡的光芒,都已消失。他把時間和感情給了謝惠敏,卻來嘲笑她有了男朋友。他應該受到控訴和譴責,卻反過來譏笑她,用令人費解的話來自我解脫。想到這些,真是傷心。
田君未追上:“哎,不管怎麼樣,我們是老同學,能不能講句實話!”
“你怎樣說,怎樣是實!”
韓綺梅的聲音裡有了幾分怨氣。
她把步子邁得飛快。田君未推著腳踏車,小跑幾步,趕在她的前面。
他看好韓綺梅,近乎冷酷地問:“為了一個李強國,形同陌路?”
韓綺梅不屑於回答他的問題,一個勁地往前走。背對田君未,卻感到兩束堅硬、銳利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衣服她的皮肉,直戳到心上。她暗自責怪口舌之徒,讓田君未也知道了李強國。左肩上的一袋蘋果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往下滑,心神不寧、兩手不空的韓綺梅有點狼狽。
“到哪?怎麼提這麼多東西?我送你。”
這聲音平靜而淡薄,卻像在寒冷的冬夜點起了爐火。
心絲纏繞,韓綺梅看了一眼田君未,他的眼神卻又深藏若海,什麼也看不見。
田君未說著伸手去取蘋果袋。
韓綺梅避開他,聳聳肩膀,蘋果袋在肩上穩實了許多。
破舊的凌波鎮古街還有一些散亂住戶,韓綺梅班上的學生有幾個就住在這裡。古街雖然保留著迷宮樣的私宅,古韻猶存的戲臺,代代相傳的墨莊仍然書香四溢,但跟新街一樣沒有什麼秘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點小事,不到隔夜就催化得風風雨雨。凌波鎮無密可保。韓綺梅為自己曾與眼前人在同樣習慣於膨脹小訊息的靈均鎮結伴同行感到驚訝,當時的她真是毫無顧忌。
韓綺梅冷冷地說了一句你還是離我遠一點的好,轉身離去,把田君未晾在蟠龍街色澤如硯的青石板路上。
背對田君未,他渴望得到回答的樣子,卻又鮮明。那是種恨恨的情緒,又是使人即刻領悟被看重的神態。有無與倫比的溫暖,讓她的渴望升騰到要窒息。那種愛恨不明,在她心裡一點一點清晰,心底的委屈也逐級達到高潮。並不要你真的離開。她感慨萬千,幾乎要淚流滿面。她想回過身去。
她要問明白一些問題再與他離開。他是胖了還是瘦了,都沒來得及看清。
她終於回過身去。
街道的空洞灼得眼睛發痛。田君未的身影就像被蒸發了一樣,悠長、寂靜的凌波鎮古街道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君未的出現,恍如古街的夢境。
時光,在冰樣的半明半暗的青石板上流淌。磚縫裡留著殘雪。冬日的沒有力量的陽光,慵懶地撫摸著冷冷清清的街道。這夢境,瞬息間渺渺無跡。田君未的身影,如靈飆一轉,遙遠得無從尋覓。目光在曲折的仄徑裡跌跌撞撞,所見之處都有了悽惻的意緒。
韓綺梅的身後,一枝紅梅從青牆後伸出,花瓣嫋嫋卷舒,照著它的陽光有十分的暖意。
韓綺梅經過二叔家門口沒進去,直愣愣地走進了另一條窄窄的巷道,發現走錯,退出,神思恍惚間又陷進了另一條更狹窄的巷道,她在熟悉的蟠龍街迷了路。
田君未的出現和消失,使蟠龍街成了製造故事的神秘的頹宮,他就是她的夢幻。她在蟠龍街縱橫交錯的小巷裡尋找,怎麼也找不到。她設想自己是一隻鷹,盤旋在古街的上空,古街在她的眼下是一張旅行圖紙,她在一個點上看到了一個叫田君未的人,然後她變回了人形,站回到他的身邊。她在蟠龍街步履飄忽,面帶微笑。她以為真的要看到他了,一聲爆響,把她驚回現實。小孩故意向她丟擲了鞭炮,她看上去像個夢遊人。偉大愛情在冰涼的陽光裡搖晃飄蕩,她的思想無法泰然自若的回到現實。直到唐春龍喊著“韓老師”從自己家裡跳出,她才想起正月初六的出行所為何來。
那個刀光閃爍的夜晚過去之後,唐春龍變得沉默有禮。他陪著老師走完兩家,又把老師送出了蟠龍街。
“你爸爸媽媽都好嗎?”
“都好。現在,鄰居們對我們一家,也好。”
師生分手時,最後說。
街道上零星地響起了鞭炮聲,春天確實來了。
正月初八,大田坳來了一支耍龍隊。
耍龍隊還未臨近采薇園,母親就在擔心大田坳的領龍人把龍神先帶到楊府去了。父親和兩個哥哥都說不會的,以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