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4)

小說:雪國 作者:低訴

這是大雪天在訊號所前呼喊站長的那種聲音。像是向遠方不易聽見的船上的人們呼喊似的,話音優美得近乎悲慼。貨車透過之後,就像摘下了遮眼布,可以清楚地看到鐵路那邊的蕎麥花,掛滿在紅色的莖上,顯得格外幽靜。意外地遇見葉子,以至兩人幾乎沒有留意火車賓士而來,這一下子彷彿什麼都給這列貨車刮跑了。

爾後,葉子的聲音似乎比車輪聲留下了更長的餘韻。這是盪漾著純潔愛情的回聲。

葉子目送著火車遠去。

“我弟弟乘這趟車,我真想到車站去看看。”

“可是,火車不會在站上等你的呀。”駒子笑了。

“是啊。”

“我呀,才不給行男上墳呢。”

葉子點點頭,猶疑了一會兒,在墳前蹲下,雙手合十膜拜起來。

駒子依然呆立在那裡。

島村把視線移開,看了看地藏菩薩。地藏菩薩有三面長臉,除了放在胸前合十的雙手以外,左右還各有兩隻手。

“我要梳頭去啦。”駒子對葉子說罷,就沿著田埂,向村子那邊走去。

從一株樹幹到另一株樹幹,拴上好幾層竹子和木棒,像曬竿一樣,把稻子掛在上面晾乾,看起來彷彿立著一面高大的稻草屏風。當地土話把它叫做“哈蒂”。——島村他們經過的路旁,老鄉也做了這種“哈蒂”。

姑娘輕輕地扭動了一下穿著雪褲的腰身,把一束稻子拋了上去,高高攀在晾曬架上的男子,靈巧地接住,連捋帶理地把它分開,掛在曬竿上,專心地重複著熟練而麻利的動作。

駒子好像估量貴重物品似的,把“哈蒂”上的垂穗託在掌心上掂了幾下:“多好的稻子,就是摸摸它,心情也舒暢哩。同去年大不相同啊!”說著,她眯縫著眼睛,好像在欣賞稻子,頓有感觸。在她的頭頂上空,低低地飛過一群散亂的麻雀。

路旁的牆上貼著一張舊招貼,上面寫著:“插秧工的工資合同規定,日薪九角,包伙。女工打六折。”

葉子的屋前也有這種“哈蒂”。她的家修建在公路旁稍稍窪下去的大田裡,高高的“哈蒂”拴在院子左邊沿著鄰居的白牆種著的一排柿子樹上。在大田和院子接壤的地方,即柿子樹上的“哈蒂”成直角處,也拴有“哈蒂”,在它的一頭開了一個入口,可以從這些稻穗底下鑽進去。這活像是用稻草而不是用草蓆蓋起來的草棚子。在這塊大田裡,枯萎了的西番蓮和薔薇的跟前,青芋在伸展著繁茂的葉子。養著紅鯉的荷池在“哈蒂”那頭,已經看不見了。

08

。shu。

駒子去年住過的那間蠶房的窗扉也被遮住了。

葉子有點生氣似地低下頭,從稻穗的入口回去了。

“只她一個人住在這家嗎?”島村目送著葉子稍向前弓的背影問道。

“不見得吧。”駒子莽撞地說,“啊,討厭!我不去梳頭了。就是你多嘴多舌,打擾了人家上墳。”

“是你固執己見,不願在墳頭見人家吧。”

“你不瞭解我的心情啊。過一會兒有空,我再去洗頭。也許會晚些,還是一定要去的。”

已是夜半三點鐘了。

響起了一陣猛地推開拉門的聲音,把島村驚醒,駒子突然橫倒在他的身上,胸脯劇烈地起伏,急喘著氣說:

“我說過要來,不就來了嗎。說過要來就來了嘛。”

“看你,喝得醉醺醺的。”

“嗯,我說過要來就來了嘛。”

“哦,是來啦。”

“來這裡的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不見五指啊。唔,好難過啊!”

“虧你能爬上那段坡路。”

“管它呢,哪管得了這許多!”駒子“嗯”地一聲,猛然把身子仰了過來滾動著,島村被壓得難受,想爬起來,可因為是突然被驚醒的,搖晃兩下,又倒了下去,頭枕在熱乎乎的東西上,他不禁吃了一驚。

“簡直像一團火,傻瓜!”

“是嗎,是火枕嘛,會把你燒傷的啊!”

“真的。”島村閉著眼睛,一陣熱氣沁進腦門,他這才直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隨著駒子的激烈呼吸,所謂現實的東西傳了過來。那似乎是一種令人依戀的悔恨,也像是一顆只顧安然等待著復仇的心。

“我說過要來就來了嘛。”駒子一個勁地重複著這句話。

“既然來過了,這就回去。我洗頭去啦。”

不一會兒,她爬了起來,咕嘟咕嘟喝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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