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親骨肉,只來相會便是,何必多禮?”翰林道:“客途乏物孝敬姑娘,不必說起,且喜姑娘康健。昨日見妙通說過,已知姑夫不在了。適間該位是表弟,還有一儀表妹與小侄同庚的,在麼?”儒人道:“你姑夫在時已許了人家,姻緣不偶,未過門就斷了,而今還是個沒吃茶的女兒。”翰林道
“也要請相見。”孺人道:“昨日去燒香,感了些風寒,今日還沒起來梳洗。總是你在此還要久住,兄妹之間時常可以相見。且到西堂安下了行李再處。”一邊分付排飯,一手拽著翰林到西堂來。打從一個小院門邊經過,孺人用手指道:“這裡頭就是你妹子的臥房。”翰林員邊悄聞得一陣蘭麝之香,心中好生逢幸。那孺人陪翰林吃了飯,著落他行李在書房中,是件安頓停當了,方才進去。權翰林到了書房中,想道:“特地冒認了侄兒,要來見這女子,誰想尚未得見。幸喜已認做是真,留在此居住,早晚必然生出機會來,不必性急,且待明日相見過了,再作道理。”
且說徐氏丹桂,年正當時,誤了佳期,心中常懷不足。自那七夕燒香,想著牛女之事,未免感傷情緒,兼冒了些風寒,一時懶起。見說有個表兄自京中遠來,他曾見母親說小時有許他為婚之意,又聞得他容貌魁梧,心用也有些暗動,思量會他一面。雖然身子懶怯,只得強起梳妝,對鏡長嘆道:“如此好客顏,到底付之何人也?”有《綿搭絮》一首為證:
瘦來難任,寶鏡怕初臨。鬼病侵尋,悶對秋光冷透襟,最傷心靜夜間砧。慵拈繡紐,懶撫瑤琴。終宵裡有夢難成,待曉起翻嫌曉思沉。梳妝完了,正待出來見表兄。只見兄弟糕兒急急忙忙走將來道:“母親害起急心疼來,一時暈去。我要到街上去取藥,姐姐可快去看母親去!”桂姐聽得,疾忙抽身便走了出房,減妝也不及收,房門也不及鎖,竟到孺人那裡去了。
權翰林在書房中梳洗已畢,正要打點精神,今日求見表妹。只聽得人傳出來道:“老孺人一時急心疼,暈倒了。”他想道:“此病惟有前門棋盤街定神丹一服立效,恰好拜匣中帶得在此。我且以子侄之禮入堂問病,就把這藥送他一丸。醫好了他,也是一個討好的機會。”就去開出來,袖在袖裡,一徑望內裡來問病。路經東邊小院,他昨日見儒人說,已曉得是桂孃的臥房,卻見門開在那裡,想道:“桂娘一定在裡頭,只作三不知闖將進去,見他時再作道理。”翰林捏著一把汗走進臥房。只見:香奩尚啟,寶鏡未收。剩粉殘脂,還在盆中盪漾;花鈿翠黛,依然几上鋪張。想他纖手理妝時,少個畫眉人湊巧。翰林如痴似醉,把桌上東西這件聞聞,那件嗅嗅,好不伎癢。又聞得撲鼻馨香。回首看時,那繡帳牙床、錦衾角枕且是整開精潔。想道:“我且在他床裡眠他一眼,也沾他些香氣,只當親挨著他皮肉,一般。”一躺躺下去,眠在枕頭上,呆呆地想了一回,等待幾時,不見動靜,沒些意智,慢慢走了出來。將到孺人房前,摸摸袖裡,早不見了那丸藥,正不知失落在那裡了。定性想一想,只得打原來路上一路尋到書房裡去了。
桂娘在母親跟前守得疼痛少定,思量房門未鎖,妝臺未收,跑到自房裡來。收拾已完,身子睏倦,揭開羅帳,待要歇息一歇息。忽見席間一個紙包,拾起來開啟看時,卻是一丸藥。紙包上有字,乃是“定神丹,專治心疼,神效”幾個字。桂娘道:“此自何來?著是兄弟取至,怎不送到母親那裡去,卻放在我的席上?除了兄弟,此處何人來到?卻又恰恰是治心疼的藥,果是蹺蹊!且拿到母親那裡去問個端的。”取了藥,掩了房門,走到孺人處來問道:“母親,兄弟取藥回來未曾?”孺人道:“望得眼穿,這孩子不知在那裡頑耍,再不來了。”桂娘道:“好教母親得知,適間轉到房中,只見床上一顆丸藥,紙上寫著‘定神丹,專治心疼,神效’。我疑心是兄弟取來的,怎不送到母親這裡,卻放在我的房中?今兄弟兀自未回,正不知這藥在那裡來的。”孺人道:“我兒,這‘定神丹’只有京中前門街上有得賣,此處那討?這分明是你孝心所感,神仙所賜。快拿來我吃!”桂娘取湯來遞與孺人,嚥了下去。一會,果然心疼立止,母子歡喜不盡。孺人疼痛既止,精神疲倦,朦朦的睡了去。桂娘守在帳前,不敢移動。恰好權翰林尋藥不見,空手走來問安。正撞著桂娘在那裡,不及回僻。桂娘認做是白家表兄,少不得要相見的,也不躲閃。該裡權翰林正要親傍,堆下笑來,買將上去,唱個肥喏道:“妹子,拜握了。”桂娘連忙還禮道:“哥哥萬福”翰林道:“姑娘病體著何?”桂娘道:“覺道好些,方才睡去。”翰林道:“昨日到宅,渴想妹子芳容一見,見說玉體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