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3 / 4)

抽馬道:“吾夫婦目下當受此杖,不如私下請牌頭來完了這業債,省得當場出醜。兩位是必見許則個。”張千、李萬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小人至死也不敢胡做。”抽馬與妻嘆息道:“兩位畢竟不肯,便是數已做定,解攘不去了。有勞兩位到此,雖然不肯行杖,請收了錢去。”張千、李萬道:“尊賜一發出於無名。”抽馬道:“但請兩位收去,他日略略用些盛情就是。”張千、李萬雖然推託,公人見錢,猶如蒼蠅見血,一邊接在手裡了,道:“既蒙厚賞,又道是長者賜少者不敢辭,他日有用著兩小人處,水火不避便了。”兩人真是無功受賞,頭輕腳重,歡喜不勝而去。

且說楊抽馬平日祠神,必設六位:東邊二位空著虛座,道是神位。西邊二位卻是他夫妻二人坐著作主。底下二位,每請一僧一道同坐。又不知奉的是甚麼神,又不從僧,又不從道,人不能測。地方人見他行事古怪,就把他祠神詭異說是“左道惑眾,論法當死”,首在郡中。郡中準詞,差人捕他到官,未及訊問,且送在監裡。獄吏一向曉得他是有手段的蹊蹺作怪人,懼怕他的術法利害,不敢另上械枷,曲意奉承他。卻又怕他用術逃去,沒尋他處,心中甚是憂惶。抽馬曉得獄吏的意思了,對付吏道:“但請足下寬心,不必慮我。我當與妻各受刑責,其數已定,萬不可逃,自當含笑受之。”獄吏道:“先生有神術,總使數該受刑,豈不能趨避,為何自來就他?”抽馬道:“此魔業使然,避不過的。度過了厄,始可成道耳。”獄吏方才放下了心。果然楊抽馬從容在監,井不作怪。

郡中把他送在司理楊枕處議罪。司理曉得他是法術人,有心護庇他。免不得外觀體面,當堂鞠訊一番。楊抽馬不辨自己身上事,仰面對司理道:“令叔某人,這幾時有信到否?可惜,可惜!”司理不知他所說之意,默然不答。只見外邊一人走將進來,道是成都來的人,正報其叔訃音。司理大驚退堂,心服抽馬之靈。其時司理有一女久病,用一醫者陳生之藥,屢服無效。司理私召抽馬到衙,意欲問他。抽馬不等開口便道:“公女久病,陳醫所用某藥,一毫無益的,不必服他。此乃後庭朴樹中小蛇為崇。我如今不好治得,因身在牢獄,不能役使鬼神。待我受杖後以符治之,可即平安,不必憂慮!”司理把所言對夫人說。夫人道“說來有因,小姐未病之前,曾在後園見一條小蛇緣在朴樹上,從此心中恍惚得病起的。他既知其根由,又說能治,必有手段。快些周全他出獄,要他救治則個。”司理有心出脫他,把罪名改輕,說:“元非左道惑眾死罪,不過術人妄言禍福”,只問得個不應決杖。申上郡堂去,郡守依律科斷,將抽馬與妻蘇氏各決臀杖二十。元來那行杖的皂隸,正是前日送錢與他的張千、李萬兩人。各懷舊恩,又心服他前知,加意用情,手腕偷力,蒲鞭示辱而已。抽馬與蘇氏盡道業數該當,又且輕杖,恬然不以為意。受杖歸來,立書一符,又寫幾字,作一封送去司理衙中,權當酬謝周全之意。司理拆開,見是一符,乃教他掛在樹上的,又一紅紙有六字,寫道:“明年君家有喜”。司理先把符來試掛,果然女病灑然。留下六字,看明年何喜。果然司理兄弟四人,明年俱得中選。

抽馬奇術如此類者,不一而足。獨有受杖一節,說是度厄,且預先要求皂隸行杖責解攘。及後皂隸不敢依從,畢竟受杖之時,用刑的仍是這兩人,真堪奇絕。有詩為證:

禍福從來有宿根,要知受杖亦前因。

請君試看楊抽馬,有術何能強避人?

楊抽馬術數高奇,語言如響,無不畏服。獨有一個富家子與抽馬相交最久,極稱厚善,卻帶一味狎玩,不肯十分敬信。抽馬一日偶有些事幹,要錢使用,須得二萬。囊中偶乏,心裡想道:“我且蒿惱一個人著。”來向富家借貨一用。富家子聽言,便有些不然之色。看官聽說,大凡富家人沒有一個不慳吝的。惟其看得錢財如同性命一般,寶惜倍至,所以錢神有靈,甘心跟著他走:若是把來不看在心上,東手接來西手去的,觸了財神嗔怒,豈肯到他手裡來?故此非怪不成富家,才是富家一定慳了。真個“說了錢便無緣”。這富家子雖與楊抽馬相好,只是見他興頭有術,門面撮哄而已。忽然要與他借貸起來,他就心中起了好些歹肚腸。一則說是江湖行術之家,貪他家事起發他的,借了出門,只當捨去了。一則說是朋友面上,就還得本錢,不好算利。一則說是借慣了手腳,常要歆動,是開不得例子的。只回道是“家間正在缺乏,不得奉命”。抽馬見他推辭,哈哈大笑道:“好替你借,你卻不肯。我只教你吃些驚恐,看你借我不迭。那時才見手段哩!”自此見富家子再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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